广场中央,谛冕的头颅死死抵着冰冷的地面,众生的唾骂如同实质的利刃,切割着他的尊严与过往。
高台上长老的厉喝,魔神的冰冷宣告,还有麒麟一族那刻意划清的界限……这一切都汇聚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洪流。
神族阵营最前方,战神天昊身姿笔挺如标枪,银甲在肃杀的气氛中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他的目光并未过多停留在屈辱的谛冕身上,也未投向那些情绪激动的神族同袍,而是如同最警惕的鹰隼,穿透人群,牢牢锁定了魔族阵营前那个慵懒而危险的身影——魔神。
魔神的姿态依旧带着那股睥睨天下的漫不经心,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甚至加深了些许,仿佛眼前这出由他亲手点燃的审判大戏,是一场极其有趣的消遣。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神族因初凰的“污点”而沸腾的怒火,看着麒麟一族的刻意疏离,看着谛冕的绝望挣扎。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天昊心中警铃大作,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肃清!天道降下的肃清之令,旨在抹除一切与“窃运者”初凰相关的因果,涤荡三界秩序。
这本应是神族维护天道、清除魔神爪牙的绝佳机会。
魔神,这个以毁灭世界为终极目标的存在,本该是天道肃清的首要目标,也是神族最大的敌人。
他本该竭力抵抗,搅乱局面,甚至利用这场混乱加速他的灭世进程。
可眼前的魔神在做什么?
他比神族更“积极”地配合天道!他主动交出了谛冕,这个与初凰关系最深的魔将,甚至主动引爆了初凰私通魔将、孕育孽胎这个足以让整个神族蒙羞的惊天丑闻!
他像是在……迫不及待地推动着肃清的进程,唯恐天道来得不够快,清理得不够彻底!
天昊的眉头紧锁,思绪飞速运转。
神魔对立,根源从来不是种族本身,而是眼前这位魔神对世间那纯粹的、近乎本能的恶意。
他早已付诸行动,试图颠覆三界,将一切归于混沌。
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毁灭的气息。
这样一个存在,此刻却表现得像个最“虔诚”的天道维护者?
这反常的“好心”背后,必然隐藏着比毁灭本身更可怕的图谋!
天昊的目光锐利如刀,反复扫过魔神那张俊美却透着无尽邪异的脸庞。
那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都像是在无声地嘲弄着神族的“迟钝”,也像是在提醒天昊:我的后手,你们根本想象不到。
这份笃定和从容,让天昊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猛地想起被自己囚禁在战神宫地牢深处的冥夜。
那个身负强大魔魂、来历成谜的少年。
对魔神而言,要救出冥夜,恐怕只是举手之劳。区区战神宫地牢的禁制,在他面前形同虚设。
可魔神没有任何动作!仿佛根本不知道冥夜的存在,或者……根本不在乎?
但这又怎么可能?!冥夜体内的魔魂精纯强大,与魔神同源,甚至隐隐有超越之势。
如此重要的一个存在,魔神怎会放任其落在神族手中,甚至被囚禁?除非……
除非冥夜的存在,本就是魔神计划中极其特殊的一环?
特殊到,连此刻的“肃清”和“囚禁”,都在其计算之内?或者,那魔魂另有玄机,连魔神也无法完全掌控?
无数纷乱的念头在天昊脑中激烈碰撞,每一个都指向更深的不安。
魔神的平静,比他的疯狂咆哮更令人心悸。
他就像一个技艺高超的棋手,早已在所有人察觉之前,将棋子布满了整个棋盘。
“呼……”天昊强行压下翻腾的思绪,深深吸了一口带着血腥和死亡气息的冰冷空气。
不能乱!现在绝不能乱!
无论魔神在图谋什么,眼前最大的、迫在眉睫的威胁,是天道降下的肃清!那无形的巨手正在收紧,广场上所有生灵的命运都悬于一线。
谛冕的结局几乎已定,但肃清的范围绝不止于此。神族、魔族、妖族……任何与初凰有因果牵连者,都可能被无情抹杀。
当务之急,是应对天道的审判!
魔神再如何算计,再如何想毁灭世界,他此刻的“配合”,至少暂时将矛头对准了天道肃清本身。
他总不至于……愚蠢到要在这肃清令下,直接与天道意志对抗吧?那无异于自取灭亡。
就算他有后手,也必然是在肃清之后,或者利用肃清造成的混乱。
天昊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锐利,如同淬火的寒铁。
他缓缓收回了审视魔神的目光,将全部的注意力重新投向高台上的裁决者和广场中央的谛冕。
宽厚的手掌,不动声色地按在了腰间的战神佩剑剑柄之上。
“罢了!”天昊在心中对自己低吼,做出了决断,“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纵使魔神有千般算计,此刻大敌当前,首要之敌,仍是这无情天道!至于冥夜……待肃清过后,定要彻查到底!”
他挺直了脊梁,银甲在压抑的光线下泛起一层冷冽的光晕,战神的气势无声地弥散开来,为身后惶惶不安的神族阵营注入了一丝定力。
他的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即将决定谛冕命运、也可能决定在场许多生灵命运的裁决者们,等待着天道意志最终的降临。
肃杀的广场上,唯有天昊按剑而立的侧影,透着一股孤注一掷的凝重与决然。
魔神的阴影如同跗骨之蛆,但此刻,天道的铡刀已悬在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