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悄然流逝,几年光阴弹指而过。
在这几年里,江宁依旧为裘德考执行着各种棘手的任务,游走于灰色与黑暗的边缘。
她依旧专业、高效,但不再追求完美无缺。她开始刻意地在一些非核心环节留下微不足道的瑕疵,或者让任务的成果显得略有遗憾,不足以造成重大损失,但总会让享受过极致利益的裘德考感到一丝不快。
直到某一次争夺某件古老遗物的行动中,她“无奈”地让物品在混乱中受到了轻微的损毁,虽然核心部分得以保全,但价值终究打了折扣。
另一次信息窃取,她拿到了绝大部分关键数据,却“不慎”触发了次级警报,导致来源被对方察觉并关闭,断绝了后续持续获取信息的可能。
每一次“不完美”的汇报后,她都能感受到通讯另一端裘德考那沉默中压抑的不满。
但她展现出的,永远是竭尽全力后的疲惫与遗憾,以及对自己未能达到最高标准的自责。
她深知,对于裘德考这种极度理性的利益至上者,一个不再顶尖、开始出现“状态下滑”迹象的一线工具,其价值会迅速衰减。
继续将她放在关键位置上,风险会逐渐高于收益。
相比之下,让她退下来,利用其残存的经验和知识去做一些风险较低、但或许能挖掘出潜在长期价值的幕后工作,反而更符合他的算计。
终于,在一次从埃及归来、成果再次带着一点“瑕疵”的任务汇报后,裘德考在长久的沉默后,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有冰冷的权衡:
“阿宁,你最近的几次任务,都差强人意。”他用了这个意味深长的词。“是太累了吗?还是觉得……外面的世界更有吸引力?”
江宁心中紧绷,语气却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与惶恐:“Boss,对不起。目标地的防护每次都在升级,意外情况也……我会总结教训……”
裘德考打断了她,语气忽然变得“宽厚”了些,但这宽厚更像是一种放弃:“不必了。人,总是会累的。你为我工作这么多年,功劳和苦劳都有。或许一线的工作确实不再适合现在的你了。”
他顿了顿,仿佛在做出一个艰难但“必要”的决定:“既然前线力不从心,那就转到幕后吧。我会给你一个新的身份,你去中国,安顿下来,替我找那些散落在民间的、关于长生的消息。这工作更需要耐心和细水长流,对你来说,或许更轻松,也算人尽其才。”
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既是给江宁一个台阶,也是给他自己一个安排——将一个价值下降的资产转移到可能产生长期低风险收益的领域。
他甚至没有忘记给她套上枷锁:“好好干,我不会忘了你的。定期汇报,让我看到你的价值。”
“谢谢Boss,我会的。”江宁的声音带着如释重负和感激涕零的表演,心底却是一片冰冷的清明。她成功了,终于从那个随时可能殒命的聚光灯下,退到了阴影之中。
---
当飞机真正降落在国内机场,湿润熟悉的空气涌入鼻腔,江宁拉着简单的行李,随着人流走出闸口。
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洒满大厅,有些刺眼,却带着真实的暖意。
她停下脚步,深深吸了一口气。
几年谋划,数次冒险的“失误”,她终于换来了这份看似平静的“流放”。
她知道自己并未真正自由,裘德考的视线依旧通过无形的网络笼罩着她,但她终于获得了喘息的空间和一定的自主权。
这一次,她不必再时刻与危险为伍,不必担心下一次任务就是通往蛇窟的绝路。
“姐!这里!”一个熟悉而充满活力的声音响起。
江宁抬头,看见弟弟江子算正在不远处用力挥手,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几年大学时光让他褪去了不少青涩,变得更加挺拔自信。
江宁的脸上浮现出真切而放松的笑容,压下所有复杂的思绪,迈开脚步,走向那个代表着她渴望的正常生活的亲人。
为了彻底落实“大隐隐于市”的伪装,也出于个人喜好,江宁决定开一家饰品店。
她用自己明面上“攒下”的积蓄,在一个生活气息浓厚、不乏年轻客流的老城区街角,盘下了一个小巧的店面。
装修、进货、办理手续……一切亲力亲为,过程平淡而充实。
江子算一有空就跑来帮忙,对姐姐能长期留在国内感到无比欣喜,几乎成了店里免费的劳动力和小尾巴,直到开学才依依不舍地返回学校宿舍。
店铺开张后,生活仿佛真的进入了另一个轨道。每日打理小店,擦拭那些精心挑选的来自世界各地的特色饰品,与偶尔上门的顾客闲聊几句。
下午时分,客流稀少,她常常会泡一杯茶,坐在窗边看书,或者 simply 看着窗外街景发呆。
她开始极其注重养生,作息规律,饮食清淡,仿佛要将过去透支的一切都慢慢弥补回来。散步、瑜伽、研究药膳……她的生活平静得近乎寡淡,她却甘之如饴。
当然,她从未忘记裘德考。
每隔一段时间,她会精心筛选一些或真或假的关于地方民俗、传说、甚至偏方药材的“发现”,通过加密渠道传回总部,维持着那条危险的线不断,也维持着这来之不易的、脆弱的平静。
夕阳的余晖为小店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玻璃橱窗内的饰品静静闪耀。
江宁坐在柜台后,看着窗外归家的人群,心中计算着下一次“汇报”的内容。
深渊的影子仍在身后拖曳,但至少此刻,她正努力地活在阳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