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许离宫

殿内光影斑驳。

元宸眉宇间隐现几分疲惫与焦虑。他心中反复权衡：按常理推算，纯平至少能守半个月，可如今不过数日便遭突袭，难道真是年岁渐长、力不从心？他暗自叹息，却将这份疑虑深埋心底。

片刻后，他抬手轻挥，“召四王爷越王回京。”江顺德闻声急忙退下安排传信之事。快马加鞭，从送信到越王抵京，预计需五六日时间。而此时，虞遇境与瑛灿正率军逼近渠南关，越王离京之时想必双方已交锋在即。元宸身为三皇子，因前两位兄长折戟于宫斗之中，这才得以登基。而四王爷元安与他同岁，出自太嫔，但性情迥异，善战勇猛，深得先帝赏识。

即便如此，二人关系尚佳，元宸登基后也未曾刻意削弱其势力，仅令各守一方，无召不得进京。

待江顺德离去，大殿重归寂静，唯有元宸低沉的呼吸声回荡其间。另一边，纯露默默伫立，她明白父亲此刻无法抽身回京，渠南关战事吃紧，确实需要他的坐镇。

然而，元宸思绪翻涌：自己本意是让纯平留守渠南关，可当真正得知他负伤难支时，心中竟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不适感。

这复杂的情绪让他一时难以厘清。最终，他语气平静，似经深思熟虑般开口：“朕不会让他现在回来，但朕答应你，一旦战事稍稳，朕必将他调回，并准许他辞官，选一处安宁之地颐养天年。”

话音刚落，纯露眼中泪水滑落，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悲痛。“臣妾知道渠南关局势紧张，可父亲能不能活着回来都还是未知数！您答应过臣妾许多事情，可每次都被其他变故打断，未能兑现！皇上，您已经改变太多了！”她声音哽咽，带着几分控诉，“臣妾不求让父亲立刻回京，只求自请离宫，远赴渠南关亲自探望父亲！”

纯露以为元宸会严词拒绝甚至大发雷霆，可谁料他只是怔愣片刻，良久之后，才缓缓吐出一个字：“允。”

这一字如惊雷炸响，纯露愣住了，眉头微松，满心不敢置信——竟然这么轻易就获准离开皇宫？

元宸略显尴尬地唤道：“小全子，送嘉嫔回宫。”纯露木然跟随太监回宫，一路上仍沉浸在震惊之中，仿佛被冲昏了头脑。尽管迷茫，但她内心深处却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自信。

回到寝宫，橙儿连忙迎上前来，听闻消息后忙不迭地盘算着要收拾哪些物品。“等皇上下令哪日我出宫时，把你也送到将军府可好？”纯露低声交代，“把你留在宫里实在不妥，至于橘子她们，我也无能为力，只能尽量帮她们安排到合适的地方当差。此事从现在开始就要着手准备，若有人问起，暂且不要说明原因，以免节外生枝。”

她担忧元宸日后反悔或借故拖延，所以必须提前做好万全之策。橙儿闻言立即跪下恳求：“还请娘娘将奴婢一并带走，奴婢誓死追随娘娘！”纯露摇头叹息：“我到了边关，父亲定会将我遣返回来，而且此行凶险难测，或许有人意图加害于我。你就安心替我照顾母亲吧，不出数月我便会回来。”

次日清晨，元宸果然下令让纯露即刻离宫。时间紧迫，纯露匆忙告知淑妃。淑妃匆匆赶来，一脸焦急：“我听橙儿说你……”她话语未完，目光中尽是忧虑，“边关苦寒，你刚解决冬衣问题，哪还有余力应对那些艰难？怎么突然就和皇上吵起来了？”

纯露试图安抚她：“稍安勿躁，我只是暂时离宫，又不是被判死刑。离开这里多好啊，难道你想一辈子困在这座深宫里吗？看看那些太嫔，那便是咱们以后的命运，多么令人窒息。”淑妃听得泪眼婆娑，妆容都已花掉。“我只是没想到皇上会这么轻易放你离开，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往后隔着宫门，怕是不会再相见了。”

纯露亦是鼻头一酸：“我多想连你也一起带走……”淑妃摆摆手，强颜欢笑道：“莫要说这些，你安心去做自己的事情，照顾好自己。若有机会能给我捎个信，那也是极好的。”她拿起帕子擦拭泪痕，哽咽着追问：“你有没有让我关照的人？实在不行，可以让他们进我宫里做事。”

纯露想起月儿与橘子，答道：“有，自然是有的。我已经安排他们分别去伺候和贵人与曲嫔，这二位喜静，不与人结仇，也不会惹麻烦。你在宫里要万分小心，自从我落水后，就一直想着让陈贵人她们付出代价，可如今看来，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我拍拍屁股走了，你可要提防她们的算计。”

淑妃再度落泪：“我知道了。你离宫之后，难免会被旁人议论纷纷。皇上现在还未公开是要废黜你还是幽禁你，路上恐怕会有小人暗杀。你多年未曾碰过刀枪，肯定早已生疏，不妨让将军夫人给你安排些可靠的人手保护。”

纯露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真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我心里既难过，又莫名兴奋。或许去找父亲是一件好事，可这个选择会不会错了？我执意要求皇上把我父亲从渠南关撤下来，会不会反而害了渠南关的百姓？”

窗外风声呼啸，仿佛映衬着她内心的挣扎与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