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两日,即将抵达花岭时,纯露忽然下令调转方向,改为前往京城。曲初棠摸不着头脑,心中虽疑惑,却也不急着追问,只默默观察四周。下人们窃窃私语的声音从甲板上传来,“嘉嫔这是要造反不成?耽误渠南关的事情可是要掉脑袋的。”他忍不住皱了皱眉,但很快又舒展开来。
纯露丝毫不理会那些碎言碎语,扶着船舷静静看风景。江风拂面,吹起她的发丝,带来湿润的气息。曲初棠慢悠悠地踱步过来,似乎有话要说,但迟迟未开口。
“曲大哥,是不是也疑惑为何要回京城?”纯露先一步打破了沉默,语气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早料到他会来问。
曲初棠正琢磨如何开口,听她这么一说,便顺势点头。“的确是有些不解,不过刚才想了想,或许是因为京城里反对这件事的人会追上来吧。若是在花岭卸货耽搁了时间,怕是会被他们逮个正着。现在在水上多停留一日,等他们赶到花岭发现我们不在,也就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
纯露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目光依旧落在远处的水面上,“曲大哥果然聪明!我也好奇,这些随行的下人会不会在心里咒骂我呢。”她的语气随意,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曲初棠被她这简单的夸奖逗得低笑了一声,“这群人现在肯定满腹牢骚,不过等到了花岭,他们会明白的。”他的声音平缓而温柔,带着些许安抚的意味。
两人之间一时寂静无声,只有江水拍打船身的哗啦声与风穿过耳畔的沙沙声。他们各自倚靠着栏杆,眺望远处连绵的山峦。
夜幕降临,船舱内灯火摇曳。曲初棠找到纯露,低声问道:“现在是不是该准备回花岭了?这一日过去,下人们愈发惶恐,议论纷纷,再拖下去怕是要失控闹起来。”他的神情认真,但话语中透出几分忧虑。
纯露站起身,走到油灯旁,抬手拨弄了一下灯芯,火光映照出她略显冷峻的侧脸。“可今日并未见到可疑的船只,先等等吧,等这一夜过去再看。就算那些人到了花岭,那边也会调查我们的踪迹。”她的声音淡然,却让人感到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
曲初棠思索片刻,轻轻颔首,“好吧,那我去安抚一下下人,把情况告诉她们,不然恐怕真会闹起来。”
“嗯,去吧。”纯露挥了挥手,目送他转身离开。
清晨,薄雾笼罩江面,纯露走出船舱,指尖触及栏杆的一瞬间,冰凉刺骨的触感让她微微蹙眉。环视一周后,她愣了愣——昨夜同行的几艘货船竟然全都消失了踪影!看来自己的这个货船速度太慢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引人怀疑。
她立刻唤来了曲初棠,“曲大哥,现在可以启程回花岭了。这一夜的时间应该足够,让速度比这个快些,尽量再多耗上半日。”她的语气从容,似乎早已算计好一切。
曲初棠却摇了摇头,“船上的食物所剩无几,根本不够撑过另一顿饭的时间了。再耗下去只会更麻烦,况且到了花岭还有采买的环节,吃食可耽误不得。”
纯露闻言轻笑一声,指了指船舱的方向,“曲大哥,去储物间看看,我备了一大箱食物,应该还能撑几顿。”
曲初棠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你真是有备而来啊!我这就去安排。”他拍了拍手,转身快步离去,边走边盘算着剩下的粮食能否支撑一天。
……
货船缓缓靠近花岭码头,夕阳将整个河面染成金色。远处的码头上,一群扛着麻袋的汉子正忙碌地来回奔波。货船停稳后,一群工人围上来,主动询问是否需要帮忙卸货,每人十文的价格喊得爽利。
纯露扫视了一圈,嘴角微扬,“行,不过八文钱一位,都来干活吧。速度快些,每人最多卸半时辰,绝不累着你们。”她的声音清脆,夹杂着一丝笑意,听起来格外真诚。工人们一听条件优厚,嘴上连连保证会尽快完成任务。
就在这时,码头的管事匆匆跑过来,看到眼前的人群还以为出了什么乱子,赶忙喊道:“怎么回事?有没有文书?”他的嗓门极大,引得周围人都侧目看来。
曲初棠闻言示意身边的人递上从京城带出来的文书。管事瞥见曲初棠衣饰华贵、气质不凡,连忙止住吆喝,乖乖接过文书翻阅。看完后,他的脸色骤变,竟是朝廷的赈灾粮!当即不敢再多问半句,又派了几个人帮忙卸货。
稍作整理思绪,管事小声嘟囔道:“今日早上有一批人来找过我,问有没有载满粮食的货船经过。我想他们是找另一艘船,就告诉他们往平川方向追去了……应该没耽误大事吧?”他的眼珠子滴溜溜转,显然对文书上写着的梅州路线感到困惑。
曲初棠闻言看向纯露,见她唇角微扬,悠然笑道:“无碍,多谢管事告知。”
管事松了口气,连忙招呼人继续干活。而纯露则垂眸沉思,那些人的目标似乎十分明确,却错了方向。那么,他们是否仍停留在花岭等待?
曲初棠仿佛能读懂她的心思,轻声提议道:“纯阿妹不如在此等候,我先进城转转,半个时辰后来找你汇合。”
话音未落,马蹄声响起,一匹熟悉的骏马被人牵到面前,正是纯露先前错骑过的那一匹!曲初棠翻身跃上马背,动作矫健利落。他朝纯露扬声道:“待会儿见。”随后扬鞭朝城内奔去,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一路扬起阵阵尘土。
纯露望着远去的两道身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脑海中不由得浮现起当初自己和庄娴在京城策马时因过于失礼而被太后责罚的情景,不由自主地嗤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