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时节,皇帝沈琅面色苍白倚在龙椅上,指尖摩挲着钦天监呈上的婚期奏折,不时掩唇低咳。
“咳咳……四月初六,大吉。”他声音沙哑,抬眸看向殿中众臣,“昭阳长公主大婚,一切按最高仪制操办。”
礼部尚书躬身领命:“臣遵旨。”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皇室嫁女,六礼不可废。
谢危一袭绯红官服,亲自带着鸿胪寺官员前往公主府行纳采之礼。金丝楠木礼箱中,明珠、玉璧、绸缎琳琅满目,最上方是一对活雁——按古礼,象征忠贞不渝。
沈楹衣立于廊下,冷眼看着谢危行礼。他姿态恭敬,眸中却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在说:殿下,你逃不掉的。
当夜,宫中设宴,款待谢危及礼官。
沈琅强撑病体出席,却在饮下第三杯酒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染了猩红。
“皇兄。”沈芷衣蹙眉。
“无妨。”沈琅摆手,勉强笑道,“朕只是……高兴。”
他看向谢危,眼中意味不明——这门婚事,既是他亲手促成,又隐隐让他不安。
想到多日未见的沈楹衣……他又稍微安心。
大婚前三日,公主嫁妆从宫中抬出,绵延十里。
最引人注目的,是三十六名护卫扮作的陪嫁侍卫——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昭阳长公主在向谢危示威。
谢危站在阁楼上,望着蜿蜒如龙的嫁妆队伍,唇角微勾。
“主子,这……”剑书欲言又止。
“无妨。”谢危把玩着手中的玉簪,“她带多少人,我都接得住。”
——毕竟,连她这个人,他都接住了。
四月初六,大吉,宜嫁娶。
公主府张灯结彩,朱红锦缎从正门一路铺至内院,金丝楠木的喜桌上摆满珍馐,琉璃盏中盛着西域进贡的葡萄酒,在阳光下泛着血一般的色泽。
宾客盈门,礼乐喧天,可这奢靡喜庆之下,却隐隐透着几分说不出的诡异。
皇宫之中,皇帝沈琅高坐殿上,苍白的面容被喜烛映出几分血色。他笑着饮下新人敬的酒,却在低头时剧烈咳嗽,帕子上的猩红被龙袖迅速掩住。
镇国公及其女眷皆神色凝重,尤其是镇国公,那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谢危,仿佛要看穿他的五脏六腑。
勇毅侯燕牧的脸上偶尔会浮现出几分隐忍的不满。一方面,公主曾是外甥未婚妻的身份摆在那里,这场戏还得继续演下去;另一方面,他虽已与谢危私下相认,却对内情一无所知,那些纷扰的传闻难免令他忧心忡忡,眉宇间不自觉地染上一层阴翳。
至于定国公薛远则最是古怪。他嘴角挂着笑,眼里却闪着幸灾乐祸的光,可每当有人看过来,他又立刻摆出一副沉痛表情——毕竟沈楹衣曾与薛定非有婚约,他不敢表现得太高兴,只能扭曲着一张脸,活像吞了只活苍蝇。
夜色沉沉,公主府的红绸灯笼在风中轻晃,映着满院寂静。宾客散尽,喧嚣褪去,唯有廊下几盏宫灯仍亮着微弱的光。
燕敏坐在正堂上首,眼眶微红,手中攥着一方帕子。她看着眼前这对新人——她的儿子,和她视如己出的姑娘,终于真正走到一起。
沈楹衣已换下厚重的凤冠霞帔,只着一袭素红嫁衣,发间簪一支白玉梅花簪,清丽如画。谢危亦褪去官服,一身暗红长袍,眉目如墨,眸中映着烛火,专注地望着她。
青羽卫无声退至院外,屋内只剩他们三人。
“一拜天地——”
没有礼官高唱,谢危自己开口,声音低沉温柔。
他与沈楹衣并肩跪下,朝门外深深一拜。
“二拜高堂——”
转身面向燕敏时,谢危的眼眶微微泛红。燕敏强忍泪水,颤抖着伸手扶起他们。
“夫妻对拜——”
沈楹衣抬眸,正对上谢危灼热的目光。他唇角含笑,眼底却是一片赤诚,不似白日里在众人面前的疏离淡漠,而是毫无遮掩的欢喜与珍重。
她心头微动,与他同时俯身。
额头相触的一瞬,谢危低声道:“楹衣,我终于娶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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