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的演武场上,花楹的银枪在青石板上划出一道新月般的痕迹。她今日特意换了身素白劲装,发间只簪一支青玉步摇——
“下一个,花楹。”
执事的声音刚落,观礼席间便传来一声轻笑。花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萧羽一袭暗红锦袍坐在东侧,正把玩着腰间玉佩。
见她望来,少年亲王挑眉一笑,用口型说了句“别紧张”。而西面那几位频频张望的闺秀,定是冲着"儒剑仙"谢宣的名头来的。
“第一题。”谢宣的声音如清泉击石。他今日着一袭素青长衫,“若江湖门派拥兵自重,当以王道化之,抑或以武道制之?”
花楹指尖轻点枪杆。这个问题她与萧崇根据谢宣的性子早已推演过无数次。
“学生以为,当以稷下学宫为媒。”她声音清亮,目光却掠过谢宣肩头,望向远处皇城的方向——她不懂为何要问她这些问题,要知道她只是女子,又不能参与朝政。
“纳各派英才入学宫授虚职,再设'江湖监察使'由雪月城弟子轮值。如此既分其权,又以江湖人治江湖事。”
谢宣眉梢微动。这个答案与当年琅琊王萧若风的提议竟有七分相似。
武试环节,花楹足尖轻点,如一片羽毛飘上十丈高的"摘星楼"。檐角铜铃在晨风中叮当作响,她却不急着取——谢宣的考题从来都有陷阱。
果然,当她袖中流云刃即将触及铃绳时,三枚桃核突然破空而来。花楹腰肢一拧,"飞花逐月"身法在空中划出三道残影,竟踩着桃核借力翻身,同时枪尖轻挑,铃绳应声而断。
铜铃坠落的瞬间,她广袖一展,将铃与三枚桃核同时接入手中。观礼席上一片哗然——那桃核上赫然刻着"诗"、"剑"、"礼"三字。
“有意思。”谢宣抚掌轻笑,“这丫头把暗器当踏脚石用了。”
最后一关在"诗画轩"。谢宣以剑气为墨,在丈余长的宣纸上挥就《江雪图》。墨迹未干的孤舟上,蓑笠翁的钓竿竟微微颤动。
“破阵。”谢宣收剑入鞘。
花楹没有贸然入画。她凝视片刻,突然并指如剑,凌空点向那句"独钓寒江雪"的"钓"字——墨迹突然扭曲,整幅画的意境霎时破碎。
“阵眼不在'孤舟',而在'独钓'之寂。”她轻声道,“谢先生好一招'诗剑困心'。”
谢宣终于露出今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你可愿拜我为师?”
虽然之前他的本意是让其知难而退,可她的优秀仍然让他摒弃顾虑,选择随心而为。
云霞满天的午后,花楹的银枪在青石板上划出半弧。她今日束了高马尾,发间青玉簪随着动作轻晃,素白常服衬得身形越发挺拔。
“阿楹,请解《庄子·秋水》篇。”谢宣执卷立于廊下,月白长衫被晨风吹得微微鼓起。
花楹收枪回身,枪尖在地面轻点三下:“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谢宣眼中闪过讶异。这一个月来,无论诗书礼乐还是奇门遁甲,这丫头总能一语道破关窍。今晨他故意选了最生僻的篇目,却不想她连思索都不曾。
“你当真不愿随我去钱塘城学宫游学?”谢宣忍不住又问,“这等天赋困在天启城……”
“先生。”花楹用枪杆挑起石案上的茶盏,稳稳递到他面前,“子非我,安知我不乐?”
谢宣接过茶盏,摇头失笑。 他望着少女执枪而立的背影,忽然想起十年前的琅琊王——同样惊才绝艳,同样困于皇城。
只是眼前这丫头,似乎早为自己选好了路。想到琅琊王,谢宣又想起十多年前北离八公子的往事,不禁怅然,物是人非。
暮色将朱雀大街染成橘红,镇国公府的马车碾过青石板,车帘随风轻晃,露出花楹半张侧脸,惊艳不少无意窥见的路人。
马车停在镇国公府朱漆大门前。
花楹撩开车帘,素白裙裾如流水般滑过踏凳。她今日束着简单的垂鬟分肖髻,发间只簪一支青玉步摇,行走时珠串轻晃,衬得脖颈修长如玉。
穿过游廊时,晚风拂起她淡青色的广袖,露出腕间一枚银铃,铃声清越,惊动水榭边的一对白鹭。
“小姐!”白芷提着裙摆小跑过来,脸颊因急促泛红,“白王府送来的东西都入库了。”

Mo琳琅感谢 徐坊 的会员,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