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青霖镇的青石板路上溅起无数水花。三更时分,回春堂门前的灯笼在风中摇晃,将【悬壶济世】四个字映得忽明忽暗。
花楹正在后堂整理药材,忽然听见前门传来急促的拍打声。她指尖一顿,朱砂还未来得及放入药碾。
“医师!快开门!”
门开刹那,雨水裹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四名黑衣护卫抬着软榻闯进来,榻上躺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男子。他墨发凌乱,赤色锦袍前襟沾着暗红血迹,即使在昏迷中,眉头仍紧蹙着,透出几分凌厉。
“放在诊床上。”花楹声音清冷,腰间药囊随着她的动作发出细碎声响。
指尖搭上男子腕脉,花楹触到一片灼热。
此时,烛光摇曳,她左眼尾的朱砂痣在灯下如一滴血泪,衬得面色愈发素白。
护卫首领抱拳道:“我家公子旧伤复发,还望医师——”
“寒毒入肺,兼有心脉郁结。”花楹打断他,已从药囊取出三寸银针,“若要救人,就安静些。”
针尖刺入男子颈侧穴位时,他突然睁开眼。那是一双极黑的眼睛,像淬了毒的匕首,猛地攥住花楹的手腕。
“放肆!”护卫们齐声呵斥。
花楹不闪不避,针尖稳稳停在穴位上方一寸:“松手,否则这针扎偏了,你下半辈子都别想握剑。”
男子眼底闪过一丝诧异,缓缓松开五指。花楹这才注意到他掌心布满细密伤痕,最新的一道还在渗血。
“龙涎香混着沉水香。”她忽然开口,“天启城的贵人才用得起这种熏香。”银针精准刺入穴位,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赤王殿下。”
室内空气骤然凝固。护卫们的手按上刀柄,男子——萧羽却低笑起来,笑声牵动肺腑,又咳出几缕血丝。
“既然知道本王身份……”他声音嘶哑,眼神却锐利如刀,“不怕治不好,诛你九族?”
花楹拔出银针,转身去取药柜最上层的青瓷瓶。布衣下摆扫过药碾,带起一阵苦香。
“殿下咳血是因寒毒侵蚀心脉,再动怒,毒入膏肓就真没救了。”
药碗递到面前时,萧羽突然挥手打翻。褐色的药汁泼在花楹衣襟上,瓷片碎了一地。
“谁知道是不是毒药?”他冷笑,“这些年想杀本王的人……”
话音未落,花楹已捏住他下巴,将另一瓶药液灌了进去。
萧羽猝不及防咽下大半,呛得眼眶发红。
一旁的护卫们拔刀出鞘,却见自家主子突然停止咳嗽,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血色。
“要杀你,刚才那针偏半分就够了。”花楹松开手,从袖中取出帕子擦拭指尖,“我救的是病人,非皇子。”
萧羽盯着她指尖的薄茧,忽然想起幼时在发烧,奶嬷嬷也是这样捏着他下巴灌药。那时奶嬷嬷的手也有茧,是常年干活磨出来的。
记忆如潮水漫过,他竟一时恍惚。
夜深时,萧羽在高热中陷入梦魇。恍惚间有人用冷帕子敷他额头,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品。他抓住那只手腕,触到一片冰凉。
“母妃……”他无意识地呢喃,声音脆弱得不像自己,“为什么……走……”
花楹正要抽手,忽觉掌心一热。低头看,萧羽紧闭的眼角竟有泪滑落,烫在她的腕间。
窗外雨打杏花,零落如雪。
后半夜,花楹在灯下研究萧羽的血样。银针探入血中,竟泛起诡异的蓝光。
她瞳孔骤缩——这是他体内有一种奇怪的血液反噬的症状。
传闻中以活人炼制药人失败,施术者便会染此毒。
“原来药人实验是真的……”她喃喃自语,望向内室。月光透过窗棂,将萧羽的影子投在屏风上,像只困兽。
天明前,花楹背着药篓出了门。护卫问她去向,她只说了句“采药”便消失在晨雾中。
正午时分,她拖着染血的裙裾回来,手里紧紧攥着一株开着紫色小花的龙舌兰。
萧羽半梦半醒间,看见一道青色身影立在药炉前。那人左眼尾的朱砂痣在蒸汽中若隐若现……
“为什么…?”他声音沙哑地问。
花楹捣药的手顿了顿:“医者眼中,只有生死,无分善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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