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云层时,小镇就像从沉睡中清醒,街上逐渐热闹。
花楹将碎发别到耳后,左眼尾的朱砂痣在晨光中淡了几分血色。她指尖搭在一个老妇人腕上,声音轻软得像初春的溪水:“阿婆,昨夜又没睡好?”
后院的雕花窗棂后,萧羽突然睁开眼睛。
他其实已经清醒了半个时辰,却一直闭目听着前院传来的声音。修为虽不及萧楚河,但十丈内的动静逃不过他的耳朵——
小贩吆喝新摘的野菜,铁匠铺学徒奔跑时木屐敲击青石板,还有那个女医师看诊时特有的语调。
“您孙子考中秀才,这是喜事,怎会忧思过重?”花楹的声音穿过回廊,像一片羽毛落在水面上,“我给您加两钱合欢皮,睡前用蜂蜜水送服。”
萧羽不自觉地捻动指尖。那声音让他想起七岁那年染了风寒,冷宫里唯一对他好的老嬷嬷也是这样哄他喝药。后来嬷嬷去了哪里?记不清了,只记得某个雪夜后再没见过。
“医师姐姐,药好苦……”一个稚嫩的童声带着哭腔。
“乖,吃了这颗松子糖就不苦了。”花楹的声音里突然多了几分俏皮,“不过要先把药喝完,我数到三——”
前院传来"咕咚"一声吞咽,接着是孩子破涕为笑的声音。萧羽嘴角抽动了一下,这女人哄孩子的手段倒是娴熟。
亲卫银川在门外轻咳:“殿下,可要属下请医师过来?”
萧羽刚要点头,忽听前院一阵骚动。
“让开!我们公子先看!”一个粗犷男声吼道。
“这位爷,看病要排队……”有老者弱声劝阻。
萧羽眯起眼睛。透过窗纸,他看见前院影影绰绰多了几个高大身影,腰间佩刀在晨光中泛着冷芒。
“咔嗒”一声轻响,花楹放下药碾的声音清晰可闻。她的语调依然平和,却像冰层下流动的暗河:“这位大侠肝火旺盛,可是胁下三寸处有旧伤?”
那嚣张男声顿时结巴起来:“你、你怎么知道?”
“您吼声中气不足,右手一直按着右腹。”花楹的声音忽然冷了几分,“不过您同伴面色青紫,再不救治,半刻钟后就会毒发身亡。”
一阵桌椅翻倒的混乱后,那伙人架着同伴仓皇离去。萧羽听见花楹轻轻叹了口气,接着是安抚其他病患的温柔嗓音:“没事了,我们继续。”
银川忍不住又唤了声:“殿下?”
“等着。”萧羽盯着房梁上的一道裂纹,“等她看完那些人。”
这个决定让他自己都感到诧异。放在往日,谁敢让他等候?
日头渐高时,前院终于安静下来。龙邪急匆匆的脚步声远去又返回,伴随着花楹不急不缓的步履。
“你醒了?”她的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停在门外三尺处。萧羽注意到她刻意踩重了步子——这是在提醒屋内人。
“进来。”他撑起身子,锦被滑落时露出包扎整齐的胸口。高烧时的狼狈已荡然无存,唯有一双黑眸仍带着审视。
花楹推门而入,晨光追着她的衣角漫进来。萧羽瞳孔微缩——她换了身月白衫子,却掩不住右手腕缠着的新绷带。
是采药时伤的?
“脉象平稳多了。”花楹在榻前半跪下来,手指正要搭上他腕间,忽被攥住。
萧羽摩挲着她指尖的薄茧,语气玩味:“女子行医很难吧?”
“你若有力气说这些,不如想想为何会中'寒鸦'之毒。”花楹抽回手,从药箱取出一个青瓷小瓶,“这是龙舌兰提取的解毒剂,连服七日。”
萧羽接过药瓶,突然发现她眼下有淡淡的青影。昨夜为他退烧、今晨又看诊半日,这女人是铁打的?
“你没有多请个帮手吗?”他突兀地开口,“手腕的伤是怎么回事?采药时弄的?”
花楹包扎他胸前伤口的动作顿了顿:“龙舌兰长在断崖上。”
“真的是因为采药?”萧羽眼底升起一丝探究,对她产生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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