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赤足下榻,拾起那封信,指尖摩挲过"带你回蜀中"几个字,忽然笑不出来了。
“傻子……”她轻声喃喃。
本以为不过是场露水情缘。她贪图他清冷皮相下的炽热情动,享受那双惯常执暗器的手为她情难自控的温柔。却没想到,这人竟真动了娶她的心思。
信纸在掌心攥出褶皱。易文君忽然有些烦躁——
窗外,早市的喧闹声如潮水般涌来。她轻轻推开窗,晨光倾洒而下,为她勾勒出一层柔和的金边。那朦胧的光晕衬得她的轮廓愈发纤细柔美,我见犹怜。
“唐门的竹海……”易文君自嘲地勾起唇角,“怕是看不成了。”
指尖一搓,信纸化作齑粉,随风散出窗外。她转身梳妆时,铜镜映出的仍是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可眼底那点罕见的愧意,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唐怜月离开后,易文君独自在小院子里又待到次日。直到天光乍破,天色渐明,她才终于收拾思绪,迈步走出小院。
晨露未晞时,易文君的身影如一片轻羽,悄然飘落幻音阁寝殿的窗前。守夜的侍女惊得险些打翻铜盆,却在看清来人后立即垂首行礼。
“娘娘……”
“备水。”她淡淡吩咐,指尖拂过衣襟上未散的夜露气息。
温水漫过雪肤,洗去最后一丝缠绵的痕迹。侍女们轻手轻脚地为她绾发更衣,没人敢问这七日娘娘究竟去了何处。当最后一支金步摇插入云鬓,镜中人尽显皇室贵胄的典雅与端庄。
“母后!”
萧澈像只小雀儿般扑进殿来,却在触及她衣袖时突然刹住脚步,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孩子乌溜溜的眼睛里盛满想念,却还记得嬷嬷教的礼仪。
易文君心尖微软,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澈儿这几日可有听话?”
“七殿下每日完成课业后,总望着院门发呆。”瑾宣捧着茶盏进来,紫袍玉带一丝不苟,“今早背完……”
话到一半突然顿住。易文君接过茶盏,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腕间——一道浅淡红痕从袖口若隐若现。那是三日前唐怜月情动时,没控制力道的伤痕。
她面不改色地拢了拢衣袖,转头对萧澈浅笑,“母后考考你,《千字文》背到哪了?”
孩子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摇头晃脑地背起来。瑾宣深深看了她一眼,终究没再多言。
窗外,银月城迎来又一个清晨。街巷中开始飘起炊烟,卖花女的叫卖声远远传来。
易文君垂眸抿茶,长睫掩去所有情绪。茶汤映出她完美的倒影,仿佛这几日的荒唐从未发生。
晨光洒在幻音阁前的青石板上,皇家车驾的金色鸾铃在风中轻响。易文君一袭天蓝色宫装踏出大门,发间凤钗垂下的流苏随着步伐微微晃动,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金芒。
暗巷深处,唐怜月死死攥住墙砖。
——那张脸。
——那双眼尾微垂含情脉脉的眸子。
分明是前两天还在他怀中轻泣的阿楹,此刻却成了被众人跪拜的北离皇后。
“大人?”随行的唐门弟子疑惑低唤。
唐怜月喉间涌上腥甜。他想冲出去质问,想用朱颜小箭逼她说真话,可双腿却像灌了铅——
车帘落下的一瞬,易文君似有所觉地望向暗巷。隔着重重人影,她与唐怜月四目相对。
只一瞬。
她平静地移开视线,仿佛那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路人。马车碾过青石板,鸾铃声渐远,徒留巷中一片死寂。
唐怜月的指尖深深嵌入青砖缝隙,碎石簌簌落下。阳光刺得他眼眶发疼,可那辆皇家车驾的金色鸾铃仍在视线中晃动,如同最残忍的嘲讽。
“跟上去。”他声音嘶哑得可怕。
随行弟子领命而去,而他转身跃上屋檐,几个起落间已至那处小院。推门的瞬间,熟悉的梅香扑面而来——
“阿楹……”
他轻声唤着这个名字,仿佛这样就能让时光倒流。
唐怜月的手指在门框上留下五道深深的抓痕。
屋内还残留着淡淡梅香,床榻上的锦被叠得整整齐齐,仿佛那几日的温存从未存在过。唯有桌上那张薄纸,被穿堂风吹得微微颤动。
他踉跄上前,拾起那张纸。
[花楹毕竟留不住,随风直到天黑去。]
字迹清丽飘逸,与那日为他斟茶的手一样好看。纸下压着的帕子上,蓝花楹与弯月相依的绣纹刺痛了他的眼——
“呵……”
唐怜月突然低笑出声,指间刃"唰"地划过桌角。整张红木桌案轰然倒塌,碎木屑中,那方绣帕却被他死死攥在掌心。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寒冰:“你说的那些……到底什么是真的?”声音嘶哑得可怕,“是不是都是逢场作戏?”

Mo琳琅别催了,我很快完结了!不剧透,因为我容易想一出是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