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十一年·国丈府
夜色沉沉,烛火摇曳。
易卜端坐正厅,指尖拈着一枚黑玉棋子,迟迟未落。棋盘对面,一个黑袍人低笑一声,声音阴冷:“国丈爷,该你了。”
易卜眉头微蹙,正欲落子,忽听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家主!”乌鸦捂着鲜血淋漓的右手冲入厅内,脸色惨白。
易卜抬眼,目光锐利:“苏暮雨呢?”
“他……”乌鸦咬牙,“他让我们明日再去。”
“明日?”易卜指间棋子"啪"地碎裂,“再去?”
黑袍人低笑出声:“我早说过,如今的暗河已非当年任人拿捏的蝼蚁。他们此行,不是来求和的——”他指尖轻敲棋盘,“是来宣战的。”
易卜猛地起身,掌中棋子化作齑粉:“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也配与我谈条件?”
“易卜。”黑袍人缓缓站起,声音带着几分嘲弄,“百年之前的影宗或许能让暗河俯首,但如今……”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暗河的实力,早已凌驾于影宗之上。”
厅内烛火忽明忽暗,映得易卜面色阴晴不定。良久,他长叹一声,重重坐回椅中。
“或许……”黑袍人转身走向门外,“你可以去求求你那位好徒弟洛青阳,或者紫宸殿里的女儿易文君?”他低笑,“看他们愿不愿意救你。”
“不必了!”易卜冷喝。
黑袍人脚步未停:“你将一群狼引入天启城,很快会后悔这个决定。”
乌鸦忍不住转头望去,却见那人忽然回首——
仅仅一眼,他如坠冰窟,浑身如被万针穿刺,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这样的人……”黑袍人轻笑,“也配与琅琊王相抗?”
话音落,人影已消失在夜色中。
易卜盯着残局,良久才道:“明日……不必去寻苏暮雨了。”
“不去?”乌鸦愕然。
“三官回来了吗?”易卜突然问道。
乌鸦摇头:“他们离开黄泉当铺后……去了一个地方。”
“何处?”
“据说……”乌鸦声音发沉,“是上代大家长暗中建造的家园。”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易卜望着棋盘上被黑子围剿的白龙,忽然觉得——
这局棋,像极了他如今的处境。
此时正处在突破紧要关头的易文君不知道暗流汹涌的天启城,即将迎来一场腥风血雨……
北离南境,晨雾未散。
苏昌河仰躺在田野间,狰狞的青铜面具被他掀开一角,露出那张俊美却阴鸷的脸。自从知道七皇子萧澈是自己的骨肉,他便再不以真面目示人。
“好香的饭菜味。”他嗅了嗅空气里的烟火气,忽然笑道。
慕雨墨坐在一旁的草垛上,指尖停着一只蓝翅蝴蝶:“该去天启城的是你,让苏暮雨来这儿才对。”
“他说怕失望。”苏昌河枕着手臂,眯眼望向远处的村落,“我猜他是怕自己来了……就舍不得走了。”
蝴蝶振翅飞走,慕雨墨歪头:“这里面,住着他心爱的姑娘?”
“谁知道呢。”苏昌河耸肩,“他只说有个故人被大家长安排进了'家园'。”他指了指那片炊烟袅袅的屋舍,“这村子里住的,都是暗河杀手留在世间的软肋。”
慕雨墨指尖一顿:“你有这样的人吗?”
“我?”苏昌河嗤笑一声,“若哪天有人说这里住着我亲人,我定提刀进去杀个干净。”
这当然是谎言。
他脑海里闪过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还有那个与他眉眼如出一辙的孩子。这些软肋,若非苏暮雨无意间发现,他连苏暮雨都不打算告诉,更何况是慕雨墨。
起身时,草叶上的露水打湿了衣摆。苏昌河重新戴好面具,青铜獠牙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对于易文君,他心情复杂得很。
那夜荒唐后,他原以为不过是一场瑰丽梦境,没想到竟然是露水姻缘。更没想到她竟真生下了他的孩子。
她到底怎么想的?
苏昌河把玩着匕首。这些年他暗中收集所有关于那对母子的消息,自边境相见,岳雷山一别,他始终没敢踏足天启城。
不是怕死,是怕……
怕她眼里根本没有他。
村口的老槐树下,一个穿粗布衣裙的女子正在打水。
苏昌河眯起眼:“看来这就是暮雨的'故人'了。”
慕雨墨轻笑:“要进去看看吗?”
“不必。”苏昌河转身,“暗河的规矩——不见,不念,才能不死。”
他大步离开,背影挺拔如刀。可走出很远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个村落。
若有一天……
他会不会也有个家,那里住着妻儿?
风过田野,吹散未尽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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