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城的夏蝉突然噤声。
御花园的蝴蝶悬停在半空,翅翼上的鳞粉凝成细碎冰晶。池中锦鲤摆尾的涟漪定格成琉璃纹路,连风都失去了形状——化作一缕缕冰蓝色游丝,凝固在易文君指尖三寸之处。
她闭目坐在水榭中,青冥琴已消散无形。素白手指按在虚空,仿佛扣住了一根看不见的弦。
“铮——”
没有声音。
或者说,声音被冻结成了实体——
宫女们惊慌的抽气声化作雾凇般的霜花;远处侍卫铠甲碰撞的脆响凝成血玉珠串;甚至萧凰音跌跌撞撞奔向琅琊王萧若风的脚步声,都碎成一地冰凌状的音符。
万籁俱寂,唯她独醒。
雪月城中,百里东君手中的酒盏突然结冰。
“神游玄境?”他眯起眼,“这气息……”
蓬莱仙山,莫衣拂袖扫开云海,望向北离方向,唇角微扬:“终于。”
钦天监内,齐天尘的拂尘无风自动,卦象显示:凤鸣九霄,音破天门。
平清殿内,萧若瑾手中的朱笔"咔嚓"折断。
“小公主呢?”他猛地起身,龙案上的奏折哗啦散落一地。
瑾宣低头:“这个时辰…….应在御花园。”
萧若瑾脸色瞬间惨白。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易文君若入神游,这深宫还困得住她吗?
“传旨!”帝王声音嘶哑,“七皇子萧澈,封逍遥王,享亲王俸禄!”
“即日起,公主教由琅琊王萧若风教养,白虎使姬若风收其为徒!”
他在用最快的速度,加重她离开他的代价。
水榭内,易文君缓缓睁眼。
“咔嚓——”
静止的世界如镜面破碎。凝固的声音重新流动,冰霜化作星芒没入她的眉心。御花园的萧凰音也终于扑进琅琊王叔怀里。
侍女们茫然四顾,仿佛刚才的寂静只是幻觉。
只有钦天监的铜钟无风自鸣,惊起满城飞鸟——
神游玄境已成,从此这人间,再无囚她的牢。
夜幕低垂,天启城的灯火在浓雾中晕开一片昏黄。
苏暮雨披着一袭黑色斗篷,纸伞隐于衣下,指尖轻扣门扉,正欲离开客栈。
“可累死了——”
一道身影倏然从窗口翻入,带进一阵冷风。苏喆大步走到桌前,连茶杯都懒得拿,直接抄起茶壶就往嘴里灌,喉结滚动间,茶水顺着胡须滴落。
“喆叔?”苏暮雨瞳孔微缩,“这么快就回来了?”
“累洗我了!”苏喆重重放下茶壶,袖口沾着未干的血迹,“则不是四情紧要,赶紧过来告诉俚——”
苏暮雨眸光一沉:“司空长风给了什么消息?”
“影宗的敌人确定了,”苏喆压低声音,字字如刀,“系琅琊王萧若风!”
茶壶"砰"地炸裂。
苏暮雨指节发白:“……是他?”
“影宗管天启,暗河掌江湖,本该井水不犯河水。”苏喆抓起桌上的桂花糕狼吞虎咽,碎屑沾满衣襟,“但影宗在天启城……快被琅琊王灭干净了!这才召我们入局。”他狠狠咽下糕点,“他们在和天启四守护夺权!”
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
苏暮雨忽然想通了一切——
原来如此。
影宗令三官出手诛杀唐二老爷,根本不是为了挑衅唐门,而是要逼玄武使唐怜月离开天启。若暗河真杀了唐怜月,等于替影宗铲除大敌。
“唐怜月未归天启……”他喃喃道,“看来唐门内乱未平。”
“俚发什么呆?”苏喆敲了敲桌沿。
苏暮雨回神,轻叹:“天启这浑水,比想象中更麻烦。”
苏喆这才注意到他的装束:“要出门?”
“易卜约见。”苏暮雨整了整斗篷,“闲逛半月,他终是沉不住气了。”
“那易卜的女儿是琴剑仙,”苏喆眯起眼,枯瘦的手指摩挲着佛杖,“前不久突破神游玄境了。”
“据我所知,”苏暮雨眼神清冷,淡淡开口:“他们关系很一般。”
苏喆突然咧嘴一笑:“为父不慈,怨不得女儿不孝。”他拍了拍佛杖,“俚晓得,早去早回,我还等着听那声'岳父'呢。”
苏暮雨无奈推门,身影没入浓雾。
客栈外的阴影里,无数双眼睛骤然亮起。
苏暮雨甫一现身,暗处的追踪者便如嗅到血腥的豺狼般扑来。他足尖一点,身形化作一道黑色残影——
东南角三名,西北侧五人,屋顶还有……
暗河"傀"的身法岂是寻常探子能及?除非李心月亲至,否则这世上能完全跟上他的不过五指之数。更妙的是,影宗的暗桩混在追兵中,故意制造混乱。
“人呢?!”
“往西去了!”
“放屁!明明在东——”
叫骂声中,苏暮雨如一滴墨融入夜色,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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