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楹勒马停在参天古树下,仰头望去,层层叠叠的树冠遮天蔽日。她解下斗篷,露出早已换好的苗疆装束——深紫衣裙上银线绣着繁复图腾,腰间悬着一串小巧银铃。
"这才像回家。"她轻声道,指尖抚过颈间银项圈。
树屋悬在离地十丈的枝桠间。花楹足尖轻点,几个起落便跃上平台。藤条编织的帘子被她掀起,惊动了几只栖息在此的蓝翅蝴蝶。
花楹从怀中摸出一张皱巴巴的悬赏令。纸张上她的画像已经模糊,唯有“一千两黄金”几个字依然刺目。
“真舍得花钱……”树屋内,她点燃油灯,一簇幽蓝火焰,悬赏令转瞬成灰。
铜镜映出她现在的模样:青丝染了紫藤汁液,在光下泛着幽秘光泽;额间紫晶坠子随着动作轻晃,衬得眉眼愈发妖冶。
她拿起虫笛在唇边试了个音,顿时有莹紫色的小虫从袖中飞出,绕着她指尖盘旋。
——谁会想到,四顾门寻遍江湖的李相思,此刻正坐在苗疆最古老的树屋里,往腕上缠一条毒蛇般的银链?
不知不觉间,一年的光阴悄然流逝。在这片连绵起伏的山脉之中,花楹已然过上了一种不问世事的隐居生活。
夜色降临时,她靠在树屋外的平台上,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影。有夜风拂过,吹动她耳畔的紫晶流苏,也送来山下集市隐约的鼓乐声。
“楹姑娘!”隔壁树屋的苗家少女探出头,“明日蛊神节,你可要戴我新编的花环?”
她笑着应了,月光穿过树隙,在她衣袂上投下斑驳光影。远处传来悠扬的虫笛声,花楹和着调子轻轻哼唱,腕间银铃与林间夜风应和。
——什么李相思?
——如今这十万大山里,只有会蛊术的苗女花楹。
四顾门的夜,冷得刺骨。
李相夷站在廊下,指尖捏着一张泛黄的悬赏令。一年了,整整一年——派出去的探子换了几批,江湖上关于李相思的传言越来越多,可每一次循迹而去,都只抓到几个想骗赏金的冒牌货。
“门主……”石水捧着新到的密信,声音沉静,“北边又有人说见过相思姑娘……”
“我知道了。”李相夷头也不抬,整个人弥漫着阴鸷的气息。
这一年来,江湖上人人自危。
四顾门主李相夷疯了——这话没人敢明说,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他白衣染尘,眼底布满血丝,少师剑出鞘必见血。但凡有人说在某处见过李相思,哪怕只是捕风捉影,他也会亲自赶去。可每次都是失望而归,然后……
“剑神又去找弄月公子麻烦了!”
茶楼里,说书人压着嗓子:“弄月公子昨日在醉仙楼喝酒,被李门主一剑劈了整张桌子!”
众人倒吸冷气。
“青衣菩萨谢空青更惨,上个月在药王谷养伤,硬是被李相夷从病榻上拽起来比武……”
——没人敢提的是,那两位如今已是江湖上最狼狈的高手。
此时,萧弄月捂着渗血的肩膀,鎏金酒葫芦滚落在地。对面,李相夷的白衣染着点点猩红,不知是谁的血。
“我说了不知道!”萧弄月咬牙,“你就算杀了我——”
少师剑尖抵上他咽喉。李相夷眼底猩红一片:“她若是知道你们的处境,一定会来找你的。”
剑锋又进半寸。萧弄月突然笑了:“李相夷,你现在这副样子……”他啐出口血沫,“像条疯狗。”
李相夷也笑,笑意不达眼底:“那又如何?我只要她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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