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内的众人也站了起来。萧若风眉头微蹙,雷梦杀收敛了嬉笑,洛轩的琴音戛然而止。就连廊下的墨晓黑也睁开了眼睛,手按在剑柄上。
唯有祭酒李长生,依旧悠闲地卧在远处高阁的屋檐上,晃着酒葫芦,仿佛下面来的不是权倾朝野的大监,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于他而言,人间帝王,不足以让他屈膝。
浊清径直走到水榭前,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那一袭月白、戴着帷帽的柳月身上,尖细的嗓音平稳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柳月公子,接旨。”
柳月帷帽轻动,上前一步,微微躬身:“柳月在。”他并未下跪,学堂弟子见皇帝可不跪,这是北离太祖皇帝立下的规矩。
浊清也不在意,展开明黄圣旨,朗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稷下学堂弟子秀水山庄少庄主柳月,品性端方,才华卓绝,名满天下……朕之皇长女永宁公主萧楹衣,温婉贤淑……”
读到此处,浊清语气无丝毫变化,微微一顿继续念道:“适婚嫁之时。闻二人于学堂相识,情投意合……朕心甚悦……特赐婚于二人,择吉日完婚……钦此。”
圣旨念完,水榭内外一片死寂。
风似乎都停了。
雷梦杀张大了嘴,足以塞进一个鸡蛋。洛轩抚琴的手僵在半空。顾剑门擦剑的动作顿住。墨晓黑按着剑柄的手更紧了些。萧若风温润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错愕,目光疾速看向柳月。
柳月整个人仿佛被定身法定住,帷帽下的表情无人得见,但他微微僵直的脊背和停顿的呼吸,泄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赐婚?他和……萧楹衣?
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柳月伸出手,动作似乎有瞬间的凝滞,才接过了那卷沉甸甸的明黄绢帛。
帷帽之下,无人得见他的表情。
浊清公公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声音不高,却足以让近处的几人听得清清楚楚:“柳月公子,真是好福气。这道旨意,可是永宁公主亲自向陛下求来的。陛下虽也惊讶,但爱女心切,还是成全了公主的一片痴心。望公子……莫要辜负圣恩才是。”话语里的意味深长,让空气都冷了几分。
说完,浊清公公不再多留,转身带着一众内侍离去,那强大的压迫感也随之消散。
学堂内寂静片刻,随即轰然炸开。
“什么?!是永宁公主自己求的?!”雷梦杀第一个跳起来,瞪大了眼睛,一把拉住身旁的萧若风,“风七!这怎么回事?那个……那个野心都快写在脸上的公主殿下,怎么突然就看上咱们柳四了?她不是应该去娶……不对,嫁哪个手握兵权的世家子吗?”
萧若风眉头微蹙,温润的脸上也带着一丝不解和担忧。他没有回答雷梦杀,而是将目光投向身边依旧握着圣旨、沉默不语的柳月。
“四师兄,”萧若风的声音带着关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时间,洛轩、顾剑门、甚至一向沉浸剑道的墨晓黑,都同时将目光聚焦在柳月身上。目光中有震惊,有疑惑,有关切,也有对好友的深深关切。
柳月握着圣旨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也没想过……她会这样做。
是那一夜吗?
在弥漫着血腥与药香的秘殿,月光与烛火交织,他摘下面纱,指尖擦过她的唇角,说出那句近乎逾越的警告……那一刻,彼此眼中无法掩饰的情动与拉扯,是真切的。
所以,是她……亲自求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