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16

雷梦杀咂咂嘴，一脸叹服：“好家伙……不愧是永宁公主！这气势，这嘴皮子，厉害！”他虽是赞叹，语气里却多少带点看热闹不嫌事大。

萧若风苦笑摇头，目光复杂：“永宁虽说得……直接了些，但并未说错。她的确很优秀，无论身份、容貌、能力，皆是顶尖。配四师兄……”他顿了顿，看向身边沉默的柳月，“倒也……相配。”

柳月依旧戴着帷帽，月白的长衫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清逸。轻纱隔绝了外界探究的视线，却隔绝不了楼下那番话语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我很强。”

那三个字，像带着滚烫的温度，撞入他的心湖。

柳月并不喜欢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留在稷下学堂，除了先生的因素，也未尝没有借此让皇帝安心的意思。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喜欢上萧楹衣这样野心勃勃、身处权力漩涡中心的女子。

更没想过，她那样一个将权力视为生命的人，竟会甘愿放弃通过联姻获取巨大助力的捷径，选择了他这个看似对她的霸业毫无助益的“闲人”。

楼下那番近乎嚣张的宣言，与其说是说给那世家小姐听，不如说是说给所有质疑者听，或许……也是说给他听。

两情相悦？

柳月的心弦被这四个字轻轻拨动。那一夜秘殿中的暧昧与悸动再次浮现脑海。是了，他们之间，从来不是单方面的强迫与追逐。那份明知不般配却依旧失控的吸引，是双向的。

她以她的方式，强势地、不容拒绝地，将他们之间的关系公之于众，斩断了所有退路，也……回应了他心底那份不曾宣之于口的情愫。

柳月微微垂下眼眸，帷帽轻纱拂过他的下颌。楼下那抹红色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楼梯口，可她的话语，那份混合着傲慢、自信、脆弱与决绝的复杂情感，却久久萦绕在他心间。

稷下学堂的后院，一池秋水澄澈如镜，倒映着四周红棕相间的层叠楼阁与漫天绚烂的晚霞。一座精巧的水榭延伸至湖心，被几株叶片渐染秋色的枫树半掩着，朱红的栏杆与悬着的纱幔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拂过水面，漾开圈圈涟漪。

水榭内，一袭红衣的萧楹衣端坐于古琴前。她并未佩戴过多饰物，青丝如瀑，仅以一根玉簪松松绾住，几缕碎发垂落颊边，柔和了平日里的凌厉锋芒。纤纤玉指拨动着琴弦，流泻出的并非金戈铁马的杀伐之音，而是一曲难得婉转甚至带着几分不确定的《凤求凰》。

琴音袅袅，融于秋水晚风之中，竟透出几分与她人设格格不入的缠绵与试探。

一道月白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水榭入口，依着朱漆廊柱，静静聆听。帷帽轻垂，仿佛与这暮色秋水融为一体。

琴音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几不可察地乱了一个音节，又迅速被强行稳住，继续流淌，只是那曲调中的不确定感似乎更浓了些。

一曲终了，余音散入风中。

萧楹衣并未回头，指尖仍虚按在琴弦上，声音比琴音更缥缈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柳月，”她直接唤了他的名字，“你是不是……不愿意娶我？”

此刻那双凤眸此刻亮得惊人，里面藏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仿若他一旦承认就会立刻破碎开来的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