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下学堂拦路之事发生后的次日,户部侍郎便战战兢兢地亲自携重礼到公主府请罪,额上冷汗涔涔,几乎要将头磕破。
他女儿回家后便将事情和盘托出,吓得他魂飞魄散,深知永宁公主睚眦必报的性子,生怕因此祸及全族。
当时,萧楹衣于正厅接见了他,依旧是一身明艳宫装,金凤步摇轻晃,气势迫人。听完毕恭毕敬的请罪,她只淡淡抿了口茶,语气平缓甚至称得上温和:
“侍郎大人不必如此惶恐。不过是小女儿家一时意气之争,本宫还不至于放在心上,更不会因此迁怒旁人。此事就此作罢,回去吧。”
她说的是真心话。在她看来,那位小姐虽然冒犯到她,却罪不至死,更不值得她浪费精力去对付其家族。她的对手,从来都是朝堂上那些盘根错节的势力和她的诸位皇兄。
然而,她这番“宽宏大量”的话,落在心惊胆战的户部侍郎耳中,却更像是胜利者的嘲讽和更深的警告。
他连声道谢,几乎是屁滚尿流地离开了公主府,回去后非但未能安心,反而更加恐惧。
不过半个月,天启城中便传出了户部侍郎匆匆将女儿远嫁青州某个并不显赫的家族的消息。显然,这位侍郎根本不信永宁公主会真的不计较,为了家族安危,只得用这种方式彻底断绝后患,以求公主息怒。
此事传开,朝野上下对永宁公主的“凶名”更是深信不疑,谈之色变。
而萧楹衣得知后,也只是嗤笑一声,并未在意。对于这种无妄之灾,她早已习惯。凶名赫赫有时并非坏事,至少能省去许多麻烦。
与此同时,自从有了婚约,萧楹衣在朝堂之上的行为也发生显著的变化。
她不再像以往那般锐意进取,事事争先。对于许多重要的朝议,她开始保持沉默,或只发表一些无关痛痒的意见。
下朝之后,萧楹衣也不再频繁召见幕僚心腹,反而时常流连于稷下学堂,或是与柳月一同出现,或是独自赏景抚琴,一副沉浸于待嫁喜悦、渐渐淡出权力核心的姿态。
她甚至主动交还了部分之前因为青王倒台而暂时由她代管的、并不核心的权力给皇帝,表现得毫无留恋。
这番“急流勇退”、“为情放下野心”的表演,成功地迷惑她的几位皇兄。
二皇子青王萧燮已倒,剩下的皇子中,三皇子景玉王萧若瑾和七皇子琅琊王萧若风兄弟情深,且一个拥有影宗支持,一个文武双全最得帝心,势力最强,自然也成了其他皇子的眼中钉。
大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等人见最大的威胁萧楹衣似乎因情而“自废前程”,欣喜之余,立刻将全部火力对准萧若瑾和萧若风。
他们甚至私下调侃,看来再厉害的女子,遇到了心仪之人,也难免会变得“正常”些。
但他们绝不会想到,这不过是萧楹衣以退为进的策略。
在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她的婚事,放松了对她的警惕时,她那双隐藏在甜蜜笑容背后的凤眸,正冷静地审视着朝堂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动。
萧楹衣利用自己依旧掌握的权柄和信息网络,开始极其隐秘地挑拨剩余几位皇子之间的关系。
她在父皇面前,看似无意地提起四皇子门人某次对三皇子景玉王的不敬之言;又“不小心”让五皇子知晓六皇子暗中收买了他麾下的一名得力干将;她甚至利用某些渠道,将一些经过“加工”的、关于琅琊王萧若风手握重兵、深得军心、恐有功高震主之嫌的流言,悄无声息地送入几位对萧若风兄弟本就嫉妒不已的皇子耳中。
萧楹衣做的这一切,如春雨润物,无声无息,却精准地撩拨着皇子们心中那根名为“猜忌”与“权力”的弦。
很快,朝堂之上,针对景玉王和琅琊王兄弟的攻讦开始增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