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花楹靠着软垫闭目养神,袁慎坐在对面,手里拿着一卷书,目光却时不时落在她沉静的睡颜上。
车辇在别院外停下,袁慎率先下车,随即极其自然地转过身,朝车内伸出了手——
花楹扶着他的手,借力稳稳落地。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松开。
一抬头,便被眼前的景致吸引了。
春日的水汽仿佛给天地蒙上了一层柔光滤镜,不远处一座青灰色的古朴石桥静卧水上,拱洞与倒影在水中恰好形成一个完美的圆,将天光云影都温柔地拢在其中。
桥畔几株不知名的树,枝头缀满了雪白的花串,花瓣薄得透光,舒展的姿态像是用最上等的羊脂玉精心雕琢出来的,连中间那一点点嫩黄的花蕊都清晰可见。
翠绿的新叶鲜活得能掐出水来,衬着那一片洁白,清丽脱俗,让人看着心里就安静下来。
再远些,亭台楼阁在淡淡的晨雾里只露出黛瓦粉墙的轮廓,影影绰绰,如同水墨画上未干的笔触,意境悠远。
水面上,飘着些零落的花瓣,像是一只只小小的白色扁舟,随着细微的涟漪轻轻晃动,连空气里都仿佛氤氲着极淡、极清雅的花香。
花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连日来在城中积攒的些许烦闷都被这清新的空气洗涤一空,眉眼不自觉地舒展开来,心情好了不止一点。
一旁随侍的侍女看到袁公子这般细心体贴,自家公主又难得露出这般轻松愉悦的神态,也忍不住低头抿嘴笑了笑。
两人沿着小径缓步而行,穿过月洞门,里面更是别有洞天,亭台水榭,小桥流水,布置得雅致非常。
花楹看着眼前美景,心有所感,轻声吟出一句即兴的小诗,用词精巧,意境贴合。
袁慎在一旁听着,眼中掠过一丝讶异和赞赏,他难得没有毒舌点评,反而真心实意地赞了一句:“殿下此句,清新灵动,恰如此景。”
花楹有些意外地挑眉看他,随即眼中漾开笑意,带着点戏谑道:“袁善见,有进步哦。我喜欢听,以后……再接再厉。”
袁慎被她这话说得有些无奈,唇角却不由自主地弯起,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和宠溺。他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应下。
两人继续并肩漫步,没有太多言语,偶尔交谈几句,也是关于风景或者书中典故,气氛融洽而宁静。
阳光透过花叶的缝隙洒下,在他们身上跳跃着光斑。他稍稍落后半步,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追随她的身影,看她被风吹起的发丝,看她欣赏景致时微弯的唇角。
一种淡淡的、甜暖的情愫,如同这春日空气中若有似无的花香,在两人之间无声地流淌,不需要刻意言说,便已弥漫心间。
在城郊别院度过了一个恬静愉快的上午,花楹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马车驶回公主府门前。然而,这好心情在听到门房禀报时,瞬间烟消云散。
“殿下,程四娘子……是躺着被人送回来的,已经请府医看过了。”
花楹脸上的浅笑立刻沉了下去,那双漂亮的眸子微微眯起,熟悉她的侍女们都下意识地低下头,心里清楚,公主这是动怒了。
跟在她身旁的袁慎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试图安抚。
但花楹此刻心系程少商,这点安抚根本无济于事。她抿着唇,一言不发,抬脚就快步往府内走去,裙摆带起一阵冷风。袁慎见状,也只好迈步跟上。
一路走到程少商居住的院落,在闺房门外,袁慎自觉地停下了脚步。花楹独自推门进去。
屋内飘散着淡淡的药味。程少商趴在床榻上,脸色苍白,闭着眼睛睡着了,额头上还覆着降温的湿毛巾,显然是发了烧。
花楹轻轻掀开被子一角,看到那雪白中衣下隐约透出的青紫杖痕,眼神又冷了几分。
她低声询问守在旁边的侍女:“怎么回事?伤得重不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