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如同惊雷,在程少商心中炸开。连日来的迷茫与委屈仿佛被劈开了一道缝隙。是啊,她争的是什么?是一个注定要不断妥协、充满委屈的未来?放弃的念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从公主府回到程家后不久,京都便传出了消息——程家主动前往楼家,提出了退亲。而令人意外的是,楼垚本人却不愿退亲,苦苦哀求。
除夕之夜,皇宫内苑张灯结彩,盛宴铺开。勋贵重臣们皆携家眷盛装出席,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袁慎小心地扶着已有身孕的文楹衣入席,两人的席位相邻。他们的右手边坐着五公主与其驸马,左手边则是三皇子文子端。三皇子尚未娶正妃,与文楹衣同是越妃所出,见到妹妹,便关切地问了句:“楹衣,身子可还爽利?若有不适,不必强撑。”
文楹衣能成为最受宠的公主,并非没有缘由。她闻言,立刻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温婉笑容,语气轻柔有礼:“劳三皇兄挂心,一切都好。”
她知道这位皇兄最欣赏有真才实学之人,便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引向身旁的袁慎,“方才来时,善见还与我说起近日读到的一篇策论,见解颇为独到,皇兄若有兴致,不妨与他探讨一二。”
三皇子果然被吸引,目光转向袁慎。袁慎从容接话,两人就着那篇策论以及相关的政务聊了起来,言谈间颇有投契之感。
一旁的五公主看着袁慎与三皇子相谈甚欢,再瞥一眼自己身边那个无论是才学、品貌还是前程都样样不如人的驸马,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黑得能滴出水。
平日里,她与驸马分府别居,她养她的面首,他纳他的美妾,彼此眼不见为净。可如今这般并排坐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比尤其鲜明,简直是两看生厌,每一刻都是煎熬。
就在这时,内侍高声唱喏,帝妃驾到。只见文帝左手牵着皇后,右手拉着越妃,一同出现在大殿之上。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山呼万岁。
盛大的宫宴正式开始,丝竹管弦之声悠扬,舞姬们翩跹起舞,殿内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
席间,袁慎的心思大半都系在身旁的有孕的新妇身上。他时不时侧头看她,低声询问她可要添茶,或是将案上她喜欢的点心往她面前推一推,眼神里的关切几乎要溢出来。
高坐上位的文帝将这小两口的互动看在眼里,笑着对身旁的越妃调侃道:“你瞧,善见这小子,平日里看着清冷,没想到对咱们楹衣竟是这般黏糊。”
越妃看着小女儿眉眼间那份被仔细呵护的安宁与幸福,心中自是欣慰开怀,含笑点头:“年轻人感情好,是楹衣的福气。”
与他们这边的和乐融融相比,一旁的皇后看着自己那不成器、脸色难看的五公主,再瞥见文帝与越妃之间自然流露的亲昵,心中苦涩,却也只能强撑着母仪天下的端庄笑容,维持着表面的风光。
殿内暖意融融,殿外雪花悄然飘落。花楹感受着身侧夫婿无声的体贴,听着父皇和母妃带着笑意的打趣,只觉得如今这种平淡的生活也很不错。
过了年,程少商与楼垚那纠缠许久的婚约,终究还是彻底作罢了。
当初程少商决意退婚,楼垚也曾苦苦哀求,两人拉扯了好一阵子,可最终还是拗不过何家满门忠烈的大义和楼氏家族的权衡,败给了现实。
退婚不久,为了弥补程少商所受的委屈,皇帝特允程家上下参加涂高山的祭天大典。此时正值一年中春光最明媚的时节,涂高山下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已为人妇且有孕在身的花楹,自然不可能再像未出嫁时那般只顾着自己游玩。她娴熟地邀请多位廷尉府官员家的女君一同踏青、品茗。夫人们聚在一处,说说家常,聊聊京中趣闻,倒也其乐融融。
花楹也曾想过带上程少商散心,毕竟“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廷尉府里年轻才俊不多,可那些女君家中未必没有适龄的子侄。
奈何程少商对此兴致缺缺,大部分时间都独自待在帐篷里,不愿露面。
这日,班小侯爷举办了一场骑射比赛,引得众人围观。场边,不仅有许多士族女娘,连几位公主也都在场。
花楹噙着温婉的笑意,拉着袁慎的手,从容地与二公主、三公主等姐妹寒暄。轮到五公主时,对方直接黑了脸,冷哼一声别过头去,花楹也不在意,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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