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不信“随心”二字,尤其是在沉渊。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是我的荣幸。”
花楹直起身,拉开了距离,那抹冷香也随之飘远。她转身走向屋角的水罐,倒了杯水自己喝了一口,语气恢复几分平淡:“好好养你的伤吧,别整天胡思乱想。等你伤好了,是去是留,随你。”
她背对着他,补充道,“当然,若是想留下‘报答’我,替我办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我也乐得轻松。”
一个给出看似自由的选择,一个抛出可能留下的诱饵。
纪伯宰看着她窈窕的背影,眼神深沉。
嗅着空气里弥漫着草药的苦涩、她身上若有若无的冷香,他沉默下来,不再追问。
有些事,急不得。
而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在奴隶场那些年,他学会的不仅仅是忍耐毒打,更是如何隐藏自己,如何在看似顺从的表象下,寻找一击必杀的机会。
他看着花楹重新坐回窗边,指尖灵纹再次亮起,美丽,神秘,强大,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纪伯宰垂下眼睑,掩去眸底深处翻涌的复杂情绪。
这场戏,他陪她演。他倒要看看,这看似随心所欲的救命恩人,究竟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而他又能否,从她身上,找到自己苦苦追寻的答案,或者……更多。
石屋里的光阴仿佛被拉长了,又过去两日,纪伯宰的伤势在那女子那些神鬼莫测的灵纹调理下,已勉强恢复行动力。
他能下地走动,能挥动手臂,但更深的无力感却从心底滋生——对方对他似乎如指掌,而他对她,除了一个模糊的“救命恩人”身份,几乎一无所知,甚至连名字都不知晓。
这种信息上的绝对劣势,让在沉渊摸爬滚打、习惯将一切掌控在手中的纪伯宰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和警惕。
他靠在冰冷的石墙上,看着花楹如同穿花蝴蝶般在狭小的空间里忙碌,淡紫色的裙摆拂过地面,不染尘埃,那精致的侧脸在昏暗光线下,美得如同幻梦,也疏离得如同冰峰。
他必须做点什么,打破这种被动的局面。
纪伯宰垂下眼睫,掩去眸底翻涌的算计。他想起她几次落在他脸上的目光,那种带着欣赏、仿佛打量精美器物般的眼神……或许,这是一条缝隙。
午后,花楹正低头调配着一些散发着奇异草香的药膏,纪伯宰状似无意地走到她身侧,距离近得能闻到她发间那缕冷香。
他故意踉跄了一下,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手扶住了桌沿,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也更苍白几分。
“怎么了?伤口还疼?”花楹抬起头,深邃的眼眸在他脸上扫过,那眼神清明依旧,却也没有立刻推开他。
纪伯宰趁势微微俯身,让自己那张长得还算优越的脸完全暴露在她的视线里——
他刻意让呼吸显得有些紊乱,声音低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恰到好处的脆弱:““托姑娘的福,死不了。”
他抬眼望进她眼里,那双平日里充满警惕和冷硬的眸子,此刻努力氤氲出一点水光,显得格外无辜又诱人,“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救命之恩,纪某总得知道该记在谁的名下。”
花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静静地看着他。她岂会看不出他那点小心思?那刻意放软的语调,那努力装出来的脆弱,破绽百出。
可……不得不承认,这张脸,配上这副情态,确实有让人心软的资本——
眉眼间的妖异被虚弱冲淡,反倒显出几分惊心动魄的俊美,连那紧抿的、失去血色的唇,都仿佛在无声邀请人去抚慰。
她心底冷笑,笑他的算计,也笑自己那点源于色相的小小动摇。
真是……美色误人。
“纪伯宰,”她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少了几分平时的疏离,“你这美人计,使得不太熟练。”
纪伯宰身体几不可查地一僵,面上那点脆弱差点维持不住。
花楹却忽然凑近了一步,几乎与他鼻尖相对,她身上那股冷香更清晰地将他包裹。
她伸出纤长的手指,并未触碰他,只是隔空缓缓描摹过他眉眼、鼻梁的轮廓,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玩味,如同在评估一件艺术品的价值。
“不过,”她红唇微勾,那笑容带着魅惑,也带着一丝掌控全局的从容,“看在这张脸确实合我心意的份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