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水,静静流淌。
当尧光山太子明献连续第七年代表尧光山出战青云大会,并以绝对优势再次获胜,被六境尊为“不败战神”时,天枢境传出了一个更令人瞩目的消息——少境主司楹,有孕了。
司徒岭欣喜若狂,那是一种混杂着巨大幸福和如释重负的狂喜。他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司楹,处理境内事务更加勤勉,仿佛要将所有风雨都为她挡在外面。十月怀胎,司楹生下了一个女儿。
女婴哭声嘹亮,周身灵气充盈,经过天枢境长老检测,竟是天生的顶尖灵脉,丝毫不逊于其母。这个消息,让一直因自身没有灵脉而心存隐忧的司徒岭,长长地、彻底地松了一口气。他看着襁褓中玉雪可爱的女儿,又看看身边挚爱的妻子,只觉得人生圆满,再无他求。
他为女儿取名,司月。
司楹的司,如他心意的月。
有了司月之后,司徒岭的生活重心更加明确。他甘之如饴地承担起天枢境繁杂的内务,让司楹能心无旁骛地修炼和处理境主交接事宜。
只是,内心深处,那份想要生出灵脉拥有强大力量的执念依旧如磐石一般坚定——他从未放弃暗中寻找那据说能让没有灵脉的人生出灵脉的《博氏医经》。
他想着,若能获得灵脉,或许就能更好地站在司楹身边,或许就能……更配得上她。
转机发生在又一年青云大会。
这一年的青云大会爆出六境数百年来最大的冷门——尧光山那位被誉为“战神”、连续七年代表本境出战未尝败绩的太子明献,竟败了。败在极星渊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新晋斗士,纪伯宰手下。
裁决结果由天枢境少境主司楹亲自公布。
她依旧是一身素白劲装,墨发高束,清冷的声音透过扩音阵法,清晰地传遍每个角落,宣布纪伯宰胜出,并亲手将结果录入天枢境掌管的大会金册之中。过程公正,无可指摘。
台下,欢呼与嘘声并存。为纪伯宰这匹黑马欢呼,也为明献这尊“战神”的倒塌而发出毫不留情的嘲弄。
司徒岭站在司楹身侧不远的地方,目光却并未落在胜利者身上,而是紧紧追随着那个踉跄退场、背影透出无尽失魂落魄的明献。
曾几何时,明献是他黯淡岁月里梦想成为的样子,强大,耀眼,似乎只有成为那样的人,才配站在司楹身边。
为此,他甘愿蛰伏极星渊,费尽心机寻找那虚无缥缈的“黄粱梦”和博氏医经,渴望获得灵脉,改变这天生注定的残局。
哪怕后来与司楹成婚,心甘情愿在天枢境处理那些繁杂内务,内心深处,对灵脉的渴望也从未真正熄灭。
可此刻,看着明献只是输了一场,仅仅一场,就从神坛跌落,被那些曾经狂热拥护他的尧光山平民用最污秽的语言唾弃辱骂,司徒岭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
他坚持了那么多年的观念,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
力量?顶尖灵脉?
就算拥有了,又如何?不过是站得更高,摔得更惨。不过是成为那些人眼中更有价值的工具,在青云大会上拼死搏杀,赢了享受短暂的荣光,输了便被弃如敝履。
为这些人……不值得。
看着那些辱骂明献的嘴脸,司徒岭只觉得无比悲哀。
经此一事,他忽然看清一个残酷的事实——风光强大如明献太子,也不过是尧光山当权者手中最锋利的一柄刀。刀好用时,奉若神明;刀卷刃了,便随意丢弃。
他不想做那把刀。
从未有过的清晰念头,如同破开迷雾的灯塔,照亮他未来的路。
他想要做的,是那个能执刀的人。是能够制定规则、掌控权势,足以庇护他所爱之人,让他们不必成为“刀”,也不必看人眼色、仰人鼻息的人。
对灵脉那深入骨髓的执着,在这一刻悄然消散。
如今他的心已有归处,是那个有她和月月在的,名为“家”的地方。而他要做的,是为这个家,撑起一片任何人都无法撼动的天空。
想到家中那个软糯的女儿,司徒岭冷硬的心肠瞬间柔软下来。女儿司月,出生便被测出顶尖灵脉,这曾让他这个没有灵脉的父亲在狂喜之余,暗暗松了一口气。
此时,司楹处理完公务,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明献消失的方向。她沉默片刻,轻声问道:“你要不要去……安慰他一下?”
她知道司徒岭曾视明献为偶像。她还知道一个司徒岭不知道的秘密——明献,是女儿身。
当年在天枢境做同窗时,她和明献是天枢境最出名的两个修炼狂魔。只是她修炼,是为了守护天枢境的超然地位与学术传承;而明献修炼,则是为了在青云大会,为尧光山赢取那珍贵的福泽。
司徒岭缓缓收回目光,深深望了一眼身旁的妻子。她清澈的眸子里带着一丝纯粹的询问,并无太多波澜。他摇了摇头,伸手,极其自然地握住她微凉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