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
夕阳似熔金,泼洒而下,将漫天云霞烧得一片绚烂。橙红的光晕里,那一轮红日正不紧不慢地沉向远处层叠的青色峰峦。
苏昌河刚完成一项不算轻松的任务,身上还带着未散尽的肃杀之气。他身形如鬼魅,在高低错落的屋檐与阳台间起落,准备寻个地方清洗一番。目光不经意地掠过下方街市,扫过一家生意兴隆的饭馆临窗位置时,身影猛地顿住。
那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独自坐着,慢条斯理地用着饭菜。是花楹。
几个月不见,她似乎……长开了一些。侧脸在夕阳余晖里线条愈发清晰流畅,鸦羽长发依旧松松挽着,几缕碎发垂在颈侧,明明还是那副慵懒散漫的姿态,却莫名地……更扎眼了。
苏昌河心里嘀咕了一句,也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同,就是觉得,很好看了。他隐匿气息,在高处静静看了片刻,才悄无声息地离去。
饭馆里,花楹对此一无所知。她慢悠悠地吃完最后一口菜,放下筷子,结了账,走出喧闹的饭馆。
华灯初上,街道上人潮涌动,笑语喧哗,充满了尘世的烟火气。
她随意找了个方向,慢悠悠地走着,看着身旁擦肩而过的行人,有结伴嬉笑的少女,有相互搀扶的老夫妇,有被父亲扛在肩头、手里拿着糖葫芦的孩童……一种熟悉的、深入骨髓的孤寂感,毫无预兆地漫上心头。
今天,是她这一世的生辰。
然而,出身暗河慕家,于她而言,却如同无根浮萍。那里没有家人,只有冰冷的训练与无尽的算计。暗河留不住她,这一世天地之大,似乎也无一处是她的归所——
没有羁绊,没有来处,亦不知最终去向何方。万千轮回,生辰于她,不过是提醒她这漫长孤旅的又一个刻度罢了。
她轻轻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弧度,幽幽叹息一声,轻得几乎要被街市的嘈杂淹没。
“小小年纪,叹什么气?”
一道带着几分戏谑的嗓音自身后响起。
花楹蓦然转身——
暮色与初上的灯火交织成一片阑珊光影,勾勒出那人抱臂倚在墙边的身影。墨发半束,黑红劲装,发间暗色金属饰物闪着微光,不是苏昌河又是谁?
她心下微微一惊,暗自检讨自己方才太过沉浸情绪,竟没察觉他的靠近。但转念一想,就算自己没发现,以他现在的实力,若真想对自己不利,恐怕还未近身就已经……她甩开这无谓的念头,看向他。
见她不说话,只是看着自己,苏昌河嘴角勾起那抹惯有的、带着点痞气的笑,走上前几步:“怎么不说话?几个月不见,傻了?”他打量着她,眼神亮得惊人,“有空吗?还记得你答应过的事吗?”
花楹回过神来,目光落在他下意识把玩着匕首的手指上,骨节分明,动作灵活而帅气。不知怎的,因那孤寂而生出的些许阴霾,竟被这突如其来的“熟人”冲散了几分。
她唇角微扬,语气也轻松起来:“好啊。你想去哪家酒楼喝?我请客。”
苏昌河挑眉,有些意外她的爽快:“随我选?哪家都可以?”
花楹轻轻“嗯哼”一声,带着点小得意:“我有钱,你随便选,今晚不醉不归。”
“你的钱都哪儿来的?”苏昌河狐疑地看她,暗河出来的,他可太清楚大多数同僚的财政状况了,更何况她根本没做过任务。
“你别管,”花楹白他一眼,理直气壮,“反正不偷不抢,来路干净。”
自觉贫穷的苏昌河“哦”了一声,拖长调子,却没再追问,只是转身带路:“跟我来,我知道有个地方,比那些闹哄哄的酒楼有意思多了。”
花楹正觉无处可去,有人安排正好,便无可无不可地跟了上去。
七拐八绕,苏昌河竟带着她来到了码头。夜晚的码头依旧繁忙,大大小小的船只停靠着,灯火在水面上拉出长长的、破碎的光影。
花楹看着眼前的光景,困惑地望向苏昌河。
苏昌河没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她往前看。花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岸边停着一艘颇为精致的画舫。船身红棕,上层建有飞檐翘角的阁楼,黑瓦朱栏,古意盎然。船窗内灯火通明,薄纱帘幔随风轻摇,隐约可见里面雅致的桌椅陈设。
这时,一个管事模样的人笑着迎了上来:“二位客官,可是要租画舫夜游?”
花楹来了兴趣,问道:“怎么个租法?”
管事立刻热情地介绍起来。原来这画舫价格都相差不多,区别主要在于船上的饭菜酒水档次,以及伺候的下人数量。
花楹越听越觉得有意思,这比在酒楼里干坐着喝酒有趣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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