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传32

月色清亮，如水银般洒落在一处精致的别院。屋檐之上，一个身着浅蓝色衣裙的少女正在翩跹起舞，身姿轻盈如燕，广袖舒展间带起阵阵香风。她容颜绝美，我见犹怜，眉宇间却笼着一层淡淡的轻愁，仿佛月宫中被幽禁的仙子，借着舞蹈排解心中的孤寂。

不远处，另一处更高的飞檐上，一抹红衣静静而立。花楹抱着手臂，饶有兴致地欣赏着那月下独舞。美人如画，舞姿亦如画，倒是让她这无聊的夜晚多了点趣味。

就在这时，一道凌厉而凄凉的剑气自身后骤然袭来！

花楹头也未回，只是随意地抬起右手，向后轻轻一拂。

那携带着孤冷剑意的蓝袍少年——洛青阳，身形猛地僵在半空，维持着出剑的姿势，竟是一动也不能动，唯有眼中充满震惊与难以置信。

他死死盯着那抹红色的背影，声音带着被冒犯的冷怒：“你是谁？为何在此？”

花楹这才慢悠悠地转过身，琉璃色的眸子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通透，她打量着眼前这眉目冷峻、却因动弹不得而显得有些憋屈的洛青阳，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天气：

“我？就是个过路的。看见美人月下起舞，忍不住停下来欣赏欣赏，不行吗？”

那跳舞的蓝衣少女——易文君，早已停下了动作。她看到师兄骤然出现，又见他被那红衣女子随手定住，心中一惊，正欲开口劝阻，却对上了那红衣女子望过来的目光。

只一眼，易文君便怔住了。那女子一身红衣似火，容颜极盛，是一种与自己截然不同的美。不似自己的娇柔婉约，她的美是明艳的，是张扬的，带着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洒脱与自信，仿佛天地间没有任何事物能束缚住她。尤其是那双淡琉璃色的眼睛，清澈见底，却又仿佛看透世事沧桑。

花楹看着易文君，目光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旁人无法理解的复杂。在无尽轮回的某一世，她曾成为过易文君，体会过那被禁锢的无奈与对自由的渴望。正因如此，她今夜才会出现在这里。

她无视一旁眼神快要喷火的洛青阳，对着易文君微微一笑，直接发出邀请，声音带着蛊惑般的轻松：“你想不想……出去玩玩？看看外面的热闹？”

易文君闻言，看了一眼被定住的洛青阳，又望向院墙之外那隐约传来的、代表着自由与生机的人间喧嚣——

被幽禁太久，对外面的世界，她既渴望又畏惧。但看着眼前红衣女子那仿佛能掌控一切的笑容，她心底那份被压抑许久的渴望终于战胜了恐惧。她轻轻咬了咬下唇，随即用力地点了点头，眼中绽放出希冀的光彩。

花楹笑了，很是满意。她这才转向一旁动弹不得、只能用眼神表达愤怒和警告的洛青阳，语气随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喏，你师妹自己愿意的。我带她出去转转，散散心，保证完完整整地给你送回来。”

她顿了顿，歪头补充道，语气里带着点戏谑的警告，“你最好别声张。不然惊动你师父，她要是挨了罚，最后心疼的，不还是你？”

说罢，她不再理会洛青阳那几乎要杀人的眼神，足尖一点，轻飘飘地落到易文君身边，拉起她微凉的手，笑道：“走，带你去吃好吃的，看好看的！”

两道身影，一红一蓝，如同挣脱了牢笼的雀鸟，轻盈地掠过重重屋檐，迅速融入了远处那灯火璀璨、人声鼎沸的长街闹市之中。

长街之上，灯火如昼，人声鼎沸，勾勒出一幅鲜活的人间画卷。

易文君被花楹牵着手，有些踉跄地穿梭在熙攘的人群中。她已有太久未曾踏足这般热闹的街市，那双眸子此刻写满无措与惊奇。

糖画摊子飘来的甜香，面人师傅指尖变幻出的精巧造型，杂耍艺人中气十足的吆喝，还有孩童追逐笑闹着从她裙边跑过……

这一切都像潮水般涌向她，陌生，却又带着令人心悸的鲜活。那张原本总是笼着轻愁的绝美脸庞，不由自主地染上生动的光彩，像精心养护的名花终于见到真实的阳光。

“尝尝这个？”花楹在一个扛着草靶子、插满冰糖葫芦的小贩前停下，随手买了两串，递了一串给易文君。

易文君小心地接过，像是接过什么易碎的珍宝。她看着那红艳艳、裹着晶莹糖衣的山楂，犹豫了一下，才学着旁边孩童的样子，轻轻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