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离18

山洞内，火光跳跃，将两人的影子在岩壁上拉长，交织，又分开。

洛离后知后觉地发现脸上妆容被雨水洗去大半，心里先是一慌，下意识地偷瞄苏昌河的反应。见他只是瞥开目光，耳根似乎有些异样，但并未露出震惊或探究的神色，她稍稍安心，又有点莫名的失落——

他难道不觉得她长得非常好看吗？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她甩开。她摸了摸光滑的脸颊，索性破罐子破摔，反正也暴露了，干脆就着火光，用手帕蘸着未干的雨水，仔细擦掉脸上残余的易容痕迹，露出完整、毫无遮掩的真容。

做完这一切，她感觉清爽多了，不拘小节地坐到火堆旁，伸出手烤火，嘴里还念叨着：“这下舒服多了，那东西糊在脸上难受死了。”她语气自然，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并没有因为露出真容而变得扭捏。

苏昌河用余光将她一系列动作尽收眼底，看着她毫无防备地坐在那里，火光为她完美的侧脸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柔和的阴影。

那份纯粹而不自知的美丽，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着他的心尖。他原本盘算好的、带着她前往九霄城作为棋子威胁唐怜月的计划，此刻在脑海里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他发现自己竟然……不想那么快和她分道扬镳。甚至，一个更荒谬的念头冒了出来：他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是苏昌河。

只要她不知道他是那个臭名昭著的暗河杀手，只要她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江湖客“苏河”，她就会用现在这种清澈的、带着依赖和或许还有些许好感的目光看着他。她会对他笑，会毫无心机地叫他“苏大哥”。一旦真相揭开，这一切恐怕都会瞬间粉碎。

想到她可能会露出的恐惧、厌恶、甚至是憎恨的眼神，苏昌河的心口竟莫名地传来一阵细微的、陌生的抽痛。

这种不受控制的情绪让他感到一丝惶恐。他苏昌河，何时竟会如此在意一个女子的看法？甚至开始为是否要维持一个虚假的、温和的表象而犹豫不决？

这不像他。

就在这时，洛离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苏大哥，”她双手托着腮，歪头看他，眼神亮晶晶的，带着试探，“你接下来要去哪里呀？我……我能不能暂时跟着你一起走？”

苏昌河心头一动，面上却不露声色：“跟着我？你不怕我是坏人？”他故意问道，想看看她的反应。

洛离闻言，却笑了，笑容里带着点小狐狸般的狡黠：“坏人才不会告诉我他是坏人呢！而且，”

她顿了顿，语气笃定，“我觉得苏大哥你不是坏人。你救过我，虽然方式有点吓人，但现在还带我避雨。坏人才没这么……嗯，麻烦。”

她的逻辑简单又直接，带着一种天然的信任，让苏昌河一时语塞。他看着她灵动的眼眸，那里面对他的“苏河”充满了纯粹的认可，这让他心底那份隐瞒的念头更重几分。

“江湖路远，危机四伏，你跟着我，未必安全。”他试图用现实的危险劝退她，也像是在提醒自己。

“我不怕！”洛离立刻表态，拍了拍腰间的佩剑，“我会武功的！虽然可能没你厉害，但自保应该没问题。而且我机灵着呢！”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和坚决，“反正我现在也是一个人，到处走走看看，跟着你还有个伴儿，总比我一个人乱闯强。”

她没说的是，她担心那些追兵。如果她独自一人，目标明显，很容易被找到。若是跟着他，或许能更安全地隐藏行踪。

更重要的是，她私心里，就是想跟着他。这种想靠近一个人的感觉，对她而言很新奇，也很……令人欢喜。

然而，另一个担忧也浮上心头。她听说过琅琊王叔萧若风年轻时行走江湖，与一江湖女子相知相恋，都到谈婚论嫁时，却因皇族身份暴露，被对方无情抛弃的故事。

她不想重蹈覆辙。

如果“苏河”知道她是北离公主，他会不会也因为身份的鸿沟而疏远她？甚至……觉得她是个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