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珐虽然手上端着个锅,但跑起来却是飞快,甚至不忘趁机吃上两口。玛伽在后面追了一会儿,才堪堪和齐珐搭上话。
“你刚才说‘我找到的’,你难不成真有杀心?”
“嗯哼,没有,就是想从你这骗来点吃的。”
“以后少说点这种会让我怀疑的事,真当我好欺负呢?”
“嗯哼,这话你应该留给那些【无戒者】,他们信奉你,而我并不。我做这些事,完全是受人之托。”
“你是指那一团?”
玛伽指向远处那黑压压的一片,那貌似是一群人聚在一起。他们脸上见不到什么表情,眼神也十分空洞无神,似乎在找什么东西。而在他们中央,是一个面戴口罩的人,他看起来很嫌弃这里的气味,一直在扇气味。
“嗯哼,那不是【无戒者】,是琴伦的改良人军团。说起来,他来的有点过于急促了。”
“琴伦?你说的那个医师?他在你眼皮底下养了支军团?怎么一句话我啥都没听懂?”
“嗯哼,先听我说。他是一个医师不错,但他倒是挺喜欢那些躺在地上冷冰冰,还一言不发的东西。所谓‘改良人’,还不如说是‘改良尸’。这只军团也是我默许的,毕竟那些【无戒者】是真不守规矩,疯起来说不定就给我拆了,让琴伦养军团都好控制点。”
“他们好像在看我们……这也是正常的吗?”
那些改良人看见玛伽后,向琴伦的方向走去。琴伦得知消息后,向玛伽的方向看了看,然后朝地上啐了一口。
“嗯哼,正常,正常。他这人没事就来这转悠,对来这里的人也很警觉,但看样子他像是在啐我。”
“你确定琴伦不会让那一堆尸体冲上来,然后淹死我们?”
“嗯哼,不知道。但看样子,他没有那个打算。”
琴伦身旁的改良人都不见了踪影,四周也不可能有能供一群人躲藏的障碍物。琴伦注意到玛伽,他似乎并不意外,看起来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琴伦不急不慢朝玛伽走来,这给玛伽带来了一种不安感,自己只想尽快躲起来。
“齐珐,你身边的这位是谁?”
“嗯哼,玛伽,你和他还有点关系。”
“关系?你是指哪种?”
“就那个,你知道的。”
琴伦看着玛伽,上看下看硬是没看出什么端倪,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见过玛伽这号人物,就连和玛伽相似的也不曾见过。
“算了,和你这号人我聊不来……介绍一下,我叫琴伦,一名医师,当世唯一的特级医师。”
如果琴伦此话为真,那齐珐能认识他也是个奇迹。特级医师在当世确实是唯一的存在,多数人甚至是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存在。
相传其能力足以让一个死人复生,各类伤病在他眼中不过是小菜一碟,夸张的说法就是他能以凡物的身体治愈神明降下的瘟病。但后一种说法绝对是夸大,神明降下的瘟病是【权能】的一种体现,凡物的【权能】不存在强于神明的可能。
“哦……玛伽,身份倒是没有……”
“嗯哼,【愚戏角团】的领导人,不用那么拘谨,他这人就喜欢和职分高的打交道。”
“这样一说,我好像认得了……变化有点大啊……”
琴伦用刀子在玛伽的脸颊上划开一道小口子,随后将刀尖上的血液滴入一个瓶子中,又将那个瓶子塞入一个看起来很高级的仪器中。
“稍等一会儿,大概一两分钟后就行了……”
玛伽脸上的伤口很快便愈合了,这倒是剩下了不少的时间。
“……额,看着速度,你是格特亚族?看来还没有灭绝啊,是因为有什么藏身处吗?不,真有的话,那些见钱眼开的家伙也不会翻了个底朝天,连个屁都没放。难道说?!你相当于齐珐天天在我耳边念叨的‘绝版玩偶’!”
琴伦对玛伽上下其手,真像是在对待一个“绝版玩偶”一样,一会儿看看眼球,一会儿看看手掌。
“眼球和常人没有什么区别呢,头发好像有点稀疏?不,应该是营养不良或者过度操劳导致的。皮肤看起来很白皙呢,是经常用血来重构皮肤吗?能张嘴吗?”
玛伽看齐珐也没上来阻止,想必琴伦也不会做出什么坏事,也就应着琴伦说的做。张开嘴后,琴伦拿出一个独立封装的棉签,在玛伽的口腔中刮了一圈。
“也没有口臭,很注意卫生嘛。这可是重要的标本,虽然重点是你的口腔上皮细胞,但是口腔中的菌群也值得研究。或许还能发现已经灭绝的菌种,或者能借此推断你的习性。”
“有必要这样重视我吗?”
“当然!那群混账东西一个都没给我留,说着什么‘你已经是最强的了,不用格特亚族也一样能让死者苏生’。什么嘛!改良人是用病菌操控的尸体,算个屁的苏生啊!……抱歉,情绪有点失控了,见谅。”
“嗯哼,难道我就没有什么价值吗?”
“是的。你来历不明,种族不明,连个性别都不定。没有任何能提取的生物信息,也不会感染任何疾病,啥啥都没有。”
琴伦将收集来的细胞放入一个罐状容器后,瞪了齐珐一眼。
“齐珐,你真的疯了。”
“嗯哼,世人都是疯的,我只是愿意展示而已。”
“这不是你把六号原体带来这里的原因,你难不成想要利亚克垂死灰复燃?七百年前的那场战争你可得想想。”
“你俩还是世仇的,对吧?琴伦•阿斯托里。”
“往日之事就不提了,而且当时玛伽也没有参战,我们两个之间最多也就是存在种族隔阂。”
齐珐不再言语,背过身去,谁都不确定齐珐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他的“故乡”充满未知,他被世界所需求也无从证明,任何的行为都无法解释。
“你的意思是,这里是利亚克垂?”
“是的,但早就被摧毁殆尽了,这里也就留着点废墟……你,不能想着让利亚克垂死灰复燃吧?”
“当然不会……兴许吧……至少我还没有那个能力。”
“你,想要知道我的故事吗?”
琴伦的故事确实让人好奇,被誉为“永恒的战士”的阿斯托里一族,为什么出了个特级医师?
“……看来你挺有兴趣?那就先给你介绍下阿斯托里……”
阿斯托里一族因其与生俱来的的战斗天赋,一直以来都是战场上的利器。但作为代价,他们的生育能力较差,就琴伦这一代来说,总共也就一万七千人左右。而一次战争的消耗就高达四千人,这也导致阿斯托里一族后期人口紧缺,渐渐的阿斯托里一族不再参与一些小型战争。
数千年来的战争带来的不是荣耀,而是世代相传的骂名。“永恒的战士”是明面上对他们的称呼,实际上“嗜血的恶魔”这个称号在人群中更受“欢迎”。
虽然没有人敢正面斥责一个阿斯托里,但琴伦的父母早就接受了恶魔的身份,琴伦从父母那听过最影响深刻的话就是:“我们一族是在战争中孕育出来的,血脉在战争中被侵蚀,所以被人瞧不起也是应该的。”
琴伦从不认同这种观点,但表面上只能迎合父母,直到自己到了该上学的年纪。琴伦背着跟着一群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孩子,到了一座叫“学校”的建筑物旁。
学校中不时传来孩童的笑声,那是琴伦从未接触过的东西。琴伦跟在他们后面,见到了一个大人。孩子们称呼他为“老师”,琴伦也跟着这么叫,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见过处族内以外的大人。
“好孩子们,现在我们来相互介绍一下。要说出自己的姓名、年龄和梦想哦。”
琴伦天生不爱和人交流,一直躲在人群后面,很快便引起了老师的注意。老师将琴伦招呼到面前,说道:“好了,好孩子们要跟着学哦。我们来示范一下。”
孩子们齐声地喊了一句“好的”,这弄得琴伦有点不适应,捂着脸不愿再众人面前展示自己。
“你是害羞吗?没事的,我先来示范。我是欧皮斯,今年35岁,梦想吗,就是想让你们学到很多很多的知识哦。”
“琴伦……8岁,梦想……学到知识吧。”
“是全称哦,我是因为老师这个身份,一定是姓伊伦哦。所以比如我应该说是欧皮斯•伊伦。”
“琴伦•阿斯托里……”
老师的眼神在那一刹那间,透露出的是蔑视,是嘲讽。琴伦当时年幼,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仍然认为自己和其他孩子无异。
“你和我出来……现在,一个人。”
周围的孩子也不明白,他们不知道“阿斯托里”是什么东西,他们只知道自己的伙伴被老师叫走了。
之后老师对琴伦说的,琴伦大多都忘了,唯一清晰记得的一句“你注定是一个杀人机器”至今也在耳旁回荡。
再之后的事,就是其他人开始了解“阿斯托里”,眼中也理所应当地浮现出和老师一样的神情。琴伦的父母知道后,连连道歉向老师,因为阿斯托里一族本就不应该接受任何的教育,只要能在战场上厮杀就足够了。
自此以后,琴伦的父母对琴伦的管理更加严苛,仅允许琴伦在家族成年成员的陪同下才能离开家中。
就如此度过了无趣、烦闷的两年,在琴伦的十周岁生日时,父母告诉琴伦他应该参加训练了。琴伦觉得训练或许是一件很好玩的事,也就欣然答应。
阿斯托里的孩子在十周岁时,都会强制性进行训练。训练为期十二年,每四年需要进行测试,三次测试至少要有两次合格,且平日成绩在同期在半数人之上才能结业。
这些日子里本应该是无聊的,但琴伦意外地结识了一位好友。他并不是阿斯托里一族,且对阿斯托里充满好奇。四处找人在问与阿斯托里和此次训练有关的事情,琴伦认为他应该是迷路了才会来这,毕竟哪有人放着好日子不过,来这里寻死。
“看样子,你……不是阿斯托里吧?”
“确实不是。”
“那就离开,这里没什么好玩的,也没有什么你所希望的。”
“我来这就是为了成为一名战士,怎么没有我所希望的?”
“你怕死吗?”
“嗯……怕,怎么了?”
“那你就不该来这,更不该当一名战士。”
“我要夺回家园!……要报仇!”
“这里的训练会把你练死的,试着去成为普通士兵吧。”
“不,我的体质完全不过关,他们根本不会要我。”
“嗯……你以为这里不用体测,就高枕无忧了?这里不需要少爷兵,我刚才说的‘练死’也不是夸张。”
尽管琴伦已经极力制止他的行为,但那位少年不为所动。他虽说是要报仇,但从他的眼中看不出任何的仇恨,他只像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想要出去看看。
那位少年见琴伦不再追究,瞬间喜上眉梢。
“你既然没再管我了,那就是默许了!我就正式成为你的伙伴了!我叫布斯……阿斯托里。”
“你这是什么歪理?算了,也罢,不出一年,要么你死,要么你逃。琴伦,姓氏就不用报了吧?”
布斯的体质确实不好,哪怕第一天教官并没有上很大强度的训练,布斯一天下来也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休息的时候一直和琴伦抱怨,一会儿抱怨一人份餐食的口味,一会儿抱怨训练的强度。
抱怨餐食的也不止布斯一人,包括琴伦在内的小半数人都有不满心理。全天的餐食不算上训练时的前几名奖励,就勉强让自己饿不死,想要吃饱简直是天方夜谭。且尝起来也不好,他们提供的作战口粮尝起来和一块撒了点糖粉的皮革一样,大多数人都是切块后直接吞。
就此一事,众人也曾多次上报,但都没得到很好的解决,最多也就是加了一道嚼起来像蜡的不明物质。而且这东西还是不定期限量提供,想要吃到还要在训练中表现良好。
四年的训练算不上长,第一次测试马上就到来了。测试的内容很简单,就是模拟攻防战,一万七千人分作五组。每组任意选择一组进行进攻,每次时限为三小时,时间结束则轮换到下一组。组与组之间允许结盟,结盟后也允许随时反水,唯一的规则就是不允许怯战。随后组内自行排名,可以通过投票,可以通过战斗,只要能分出个一二三来就行。
琴伦都还好说,自己平日里的成绩很好,最次也是前三百。但布斯就遭罪了,生理结构上的缺陷根本无法弥补,自己永远是吊车尾,在此次测试中也不例外,毫无疑问取得了组内的倒数第一。
“完啦!我完啦!这次测试完全不合格,琴伦,我怎么办?”
“没死已经是奇迹了,活着吧,说不定有奇迹呢。”
“欸?有人死了吗?”
“嗯,对的,17人死亡。虽然没有用真刀真枪,但打到要害处还是有死伤的风险。”
“上头不管的吗?”
“咱这就是一个巨型斗兽场,没有人会在乎一个懦弱的斗士。”
“嚯,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按照此次成绩,我们会进行分组。毕竟没有人会在一个废物身上投资。”
布斯刚想追问,琴伦已经离开。自己追也追不上,也只能认为琴伦是嫌弃自己实力低下,自己被抛弃也是情理之中。
分组的消息很快就发布出来,布斯先在前几组找了找,却根本没找到琴伦的名字。不禁怀疑琴伦是不是进了“特备组”,也就是成绩优异的人可以提前退出训练,直接加入前线的预备组。自己的名字自然不用找,肯定在最后一位。
“嚯,那个废物不是倒数第一,你赌输了吧。”
“怎么可能!我看看……琴伦!?这家伙是倒数?”
布斯很震惊,不明白琴伦明明在公布成绩时明明是前三百名,就算平日里的印象分低,也不至于低称这样。
一转头,琴伦刚好出现在布斯面前。琴伦特意穿了一件长袖外衣,但身上的伤也多多少少露出来一些,嘴角的血也不像是正常的磕碰。
“琴伦……”
“不是为了你,我不想成为战士,所以揍了教官……也因为饭菜。成绩被取消之后我会先被公开批评,然后禁闭三天……也算是史无前例了。”
“那你平日里的表现?”
“哦,装的话,应该会被发现,揍他一顿刚刚好。有还算合理的理由,不至于过于刻意……只要连续三届不合格,他们也就不会要我了。”
公开批评的那一段时候,琴伦表现得毫不在意,导致原本十分钟就能结束的事,硬是拖到了半小时。这还是在于不能过度消耗时间,以免影响其他人的训练。
所以在公开批评结束后,还有一场私下的批评。
“琴伦,你的行为非常恶劣!你知道吗!”
“嗯,知道了,能让我走了吗……不对,是能去禁闭室了吗?”
“你,你!完全没有在反省,你还想成为一名光荣的战士吗!”
“你觉得成为战士很光荣吗?上阵杀敌,或者被杀,回来了还要背负‘恶魔’的名讳。”
“你竟敢侮辱阿斯托里的荣耀!你还算是阿斯托里吗!禁闭时间增加到五天!”
琴伦露出不屑的眼神后头也不回就走了,尽管教官一直在让琴伦停下来,但琴伦从未理会教官。直到走过一个拐角处,琴伦才缓缓走回来。
“看来你还有点羞耻感,那再听我……”
“不,我是来问禁闭室在哪?”
教官气恼地将琴伦赶走,让他自己去找禁闭室。
禁闭室的装潢看起来就很破旧,看起来自己还真是有史以来第一位。地上铺着的床垫上堆满了灰尘,角落还有几个小家伙,他们的食物来源正是窗台上的苔藓。虽说是窗台,但也就是能提供点光照的东西。
这里连灯都不见得,一到晚上乌漆嘛黑的,唯一的选择就是睡觉。但睡觉的时候,那些小家伙对这样一个存在充满好奇,在琴伦的身上爬来爬去,胆大的家伙还会咬上一口尝尝味道。
布斯等待了三天,没见到琴伦,便自行前去查看琴伦的情况。布斯找到禁闭室后,因为铁门太厚,自己贴在铁门上才能勉强和琴伦交流。
“琴伦,还好吗?他们难道擅自延长你的禁闭时间?”
“自己的原因,又招惹了他们,时间加到了五天。话说你有许可吗?这里可是划为禁区的,被抓到了下一个在这待着的就是你。”
“那个……你吃的好吗?”
“和外面一样,但是量减半。可能是因为没有了高强度的训练,所以也不怎么饿。”
“先不聊了,我听到脚步了,先溜了。”
此后禁闭的两天,布斯不时就会来看望琴伦,而且很幸运没有被人发现。时而聊聊今天的训练,时而聊聊自己见到的趣事,不过琴伦能聊的也就是自己今天见到了几个小家伙。
在第二次测试到来前的四年,一切和平日无异,说是平淡也没有问题。布斯的各类小测都是由琴伦代替,自己的平日成绩就一下子拔高了不少,只要后两次的测试能压线通过就行。
琴伦则是直接摆烂,毕竟自己经此一事已经被认为是问题学员,就算现在离开,他们大概也不会说什么,甚至可能会欢呼。不过现在离开八成是会被父母重新推回来,然后父母又要低声下气,自己为了不给父母添乱才留在这。毕竟自己在这里面闹得再怎么大,外面能听到的信息也几乎为零。
第二次测试与第一次并没有区别,规则完全相同。布斯这次运气爆棚,自己所在的组得到了第一,自己再怎么说也是过关了。琴伦虽然摆烂,但自己还是过关,自己只能在平日里表现得更差,让自己的平日成绩更低。
今后,教官对众人的态度也好了不少,餐食也从“皮革和蜡”,改良成了“纸片和胶水”,最起码能在嘴里嚼嚼尝尝味。
琴伦在晚上没事的时候,已经开始自主去找布斯聊天。
“恭喜,第三次测试听说是全体的合作赛,到时候我也能帮你,最次能帮你过关,你的梦想也就完成了吧。”
“是啊……琴伦,你今后不当战士,又能做什么呢?到时候你都快五十了。”
“做商人吧,做点小物件卖钱也不错。”
“是吗,到时候我会来光顾的。”
“活着回来再说吧。”
“当然……”
一向好运的布斯料不到在第十一年时,拉亚克垂向世界宣战。起初没把他们当回事,毕竟处在烈弓星群,或许不出一个月就会被打到投降。自己出那么一两支部队,组成所谓的联军,到时候也好分一杯羹。
后来的事不用多说,烈弓星群几乎被打穿,仅剩最后的三百人苟延残喘。前线的联军被打得溃不成军,投降也毫无用处,利亚克垂不接受任何俘虏,投降就是送死。
临时派往前线的阿斯托里小队共计三百人,不出四日就完全失去联系,生死不明。其中也就包括琴伦的父母。
琴伦得知这个消息时,并没有表现得多震惊,反而很冷静。布斯以为是琴伦不想在众人面前表现自己软弱的一面,所以自己独自忍受。
“琴伦,没事,到时候我会代你复仇的。”
“不,他们沦落这种境地也是能预见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早罢了。你也不用代我复仇,照这种情况,只要上头的人慌了,我们全员都要上前线。”
不出琴伦所料,教官提前宣告所有人训练结束,而毕业任务则是支援前线。多数人对于这个任务还是可以接受的,毕竟自己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战士,此刻上阵也算是积攒经验。
在前线的任务也是和自己的成绩挂钩,像布斯和琴伦这种成绩的,也就是在自己队伍最前面当炮灰的份。但相对于那些被临时抓来的,自己的位置已经是相当安全了。至少不用担心长官让你顶着枪林弹雨向前冲。
这届的训练生实力确实都不错,但终归缺乏实战经验,与常年拼杀的普通士兵都有一定差距。他们的死亡其实算不上什么,但是培养他们的资金打了水漂就很难让上头接受。
因此,阿斯托里被安排到更安全的位置,像是琴伦,他们不再和正常战士一样负责冲锋和破阵。他们被安排在战斗短暂结束的时候,找到奄奄一息的人,然后剖开他们的身躯,尽可能多的收集血液和还能用的器官。对此,长官的解释如下。
“那些人没有什么救援的价值,甚至是救不回来的。与其在他们身上浪费资源,还不如将他们的价值彻底榨干,也避免了医疗部门一直缺乏资源,导致本来能救下来的人死去。”
这份任务看起来安全,实则在利亚克垂的疯狂攻势下,基本不会有战斗间隙。所以,自己大概率还是要顶着子弹向前冲。
当时常用的子弹有两种,一种是利用表面花纹,在命中后留在身体浅层。因其空心结构,所以表面还会有孔洞,不及时拔除一方面会失血,另一方面还有可能引起感染。另一种就相对更加温柔,其内部为真空环境,仅有一层特制的薄膜覆盖。在命中后薄膜破裂,将身体组织吸入。是挂着个“特色饰品”,还是把这一块肉切了,都由那人选择。
多数人都只能祈祷着被后者命中,毕竟这样好歹还有个选择,也不会被同伴以丧失战斗力为理由抛弃。
琴伦和布斯第一次剖开同伴的身躯,两人都十分抗拒。倒在地上的同伴,大多明明昨天还和自己有说有笑,今天却被自己一点点推向死亡。
他们死前不会发出哀嚎,因为他们在倒下等待救援的时间太长了,似乎已经接受了死亡。见到琴伦他们,自己也就完全不抱有任何的希望了。毫无意义的喊叫,就是他们留在世上最后的证明。
“啊……呃啊……嗯。”
“别吵,忍着点,我也不想这么做!”
对于腹部还好说,用一把稍微锋利点的刀,就能减缓点他们的痛苦。但到了胸腔就难办了,肋骨将重要的脏器保护在里面,自己只能用骨锯锯开。或者更快一点,直接用小凿子凿碎骨头,然后再从中取出沾着骨渣的脏器。
“哎……选吧,锯子还是凿子?”
琴伦这么问也是为了减少自己的罪恶感,让自己认为是他们自己选择的死亡,与自己无关。但这种方法终究是掩耳盗铃,在夜晚做梦时常会惊醒,自己的精神状态每况愈下。
半个月的时间中,琴伦不知道剖开了多少人的身体,取出了多少件脏器。布斯虽然一直跟着琴伦,但从未剖开别人的身体,一直是琴伦帮助布斯,包括所谓的业绩也是琴伦帮助布斯完成的。
“琴伦,你的精神状态好像不太好?”
“啊,那个不用在意。”
“要不换我来吧?你这状态我真的担心。”
“不行,我已经麻木了,就算现在去剖开一个活人,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反应。但是你不行,你不能接触这些。”
第不知道多少次的任务,琴伦依旧带着布斯,在战场上四处找人。这一次的战斗强度很大,地面上能找到一个全尸都算是幸运。但也正因如此,利亚克垂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损伤,战斗间隙格外的长,十几分钟都没听到一声枪声。
“今天是不是安分的过了头?怎么这么久连个响都听不见?”
“虽说安分不是什么坏事,但是确实有点不安的感觉。原本那些人跟疯狗一样,子弹密的和渔网似的,连个正脸都见不到。”
“我去剖,你来警戒。”
布斯背过身去,琴伦才开始剖。例行的对话是必不可少的,但这次从中得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利亚克垂的科技完全凌驾于联军之上。
因第二次神狩的原因,所以现在的科技是远不及从前,枪械之类仍然止步不前。主要武器也是依靠神,神给什么,他们也就用什么。而就他所说,利亚克垂已经制造出一种覆盖在身体外,同时还能提高身体机能的机甲,且现在仍在迭代。
那人说完便咽气了,但脏器尚还能用,其他地方也难找到一个还活着的人。琴伦便继续手上的活,看着他已经死了,自己也就没有了什么罪恶感。
地面传来了明显的震感,琴伦连忙放下手上的事,扑倒布斯,让他跟着自己慢慢爬回去。现在站起来,八成和地上的那些人一个后果,甚至更惨,毕竟自己没有反抗的手段,就是一个移动靶。
五十米左右的距离,琴伦也是慢慢爬了了回去,看起来利亚克垂的人隔得远,这么久都没看到琴伦和布斯。前方就是战壕,只要爬进去,自己和布斯的存活可能就大了不少。
“嘿,里面的人,快点把我们拉进来。”
“哦,好的……我看看,两个人吗?”
“啊,是,快!”
战壕里那人眼神突然变得惊愕,连忙把头又缩了回去,自己在战壕里发抖。琴伦来不及解释,带着布斯逃进来,而远处那片阴沉的人墙正在向此处突进。
那人不停啃着手指,眼神乱晃,瞄到了琴伦还被吓了一跳。他看着琴伦的服饰,似乎看出琴伦的身份,于是扑到琴伦的身上。
“逃吧!我们现在逃走,还可能活下来!你的身份最多挨顿批!我……我会藏起来!”
“你知道逃兵的结果吗?”
那人见琴伦不为所动,便不再奢望琴伦帮助自己。自己把装备和口粮全部扔下,先沿着战壕逃到远处,再朝着一片小树林跑去。他的运气不好,刚露个头,自己所在处就遭到了轰炸,炸起来的尘埃被他的血染成红色。
那抹红色在众人间传播的速度极快,不一会儿全军的斗志全失,到处都是哀嚎声和哭泣。
布斯想要重燃斗志,想要他们起码在死之前最后奋斗一次。
“快!站起来!不然我们都得死!只要赢了,我们就能回家!”
“我们是被抓来的,不是自愿来的。我们是炮灰,不是英雄!”
众人没有一丝犹豫,立马自发进行了一次“冲锋”。他们冲向后方,冒着被督战员击毙的风险冲到第二防线。
第一防线顶了大半个月,从功绩上来说,众人都是英雄。如果有从开始活到现在的,说是超人也不为过。
但他们违反了长官的命令,他们撤退了。所以在撤退的路上,就有近六分之一的人被击毙,等他们到了第二防线,他们不顾命令,滥杀自己的战友。
利亚克垂的军队即将抵达那道战壕,还没有隐蔽起来的人逐一被击杀。掉下来的尸体之多,能活活将人压死。
战壕里很乱,争吵声此起彼伏,琴伦一个没注意还被抽了一巴掌。自己只能闭着眼睛,免得有人戳瞎自己的眼睛。
当再睁开眼睛时,布斯已经不见踪影,自己在混乱中大喊布斯的名字。但自己的声音还是太小了,没有听到一声回应。
不过,马上一个安静的环境就到了。第二防线的指挥官朝天连开数枪,众人才愿意静下来好好听话。琴伦还没搞清楚状况,又大喊了布斯的名字。这一次,琴伦得到了回应,布斯被指挥官抓住,自己的眼中泪花在翻涌,随时都会流出。布斯的衣领被解开,左肩露在外面,脸上多了几处淤青。
指挥官将自己的枪插进布斯的嘴里,食指就在扳机上,稍一用力就会有一枚子弹飞出。
“你们!去前面抵挡利亚克垂!夺回第一防线,不然后果就和他一样!”
琴伦来不及制止,子弹就贯穿了布斯的大脑。白色的脑浆从头顶喷出,如同一支白兰花绽放,嘴里不断涌出血液。左侧的眼球蹦出了眼眶,瞳孔涣散,朝向地面,或许是在看这片本应是自己成名之地的大地。
“现在你们重新回去!仍然是英雄!”
那些人被完全镇住,看向指挥官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只猛虎般。反应归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一杆杆枪指着,尽管再怎么不愿,也只能被迫反击。
布斯很勇敢,至死也没落下一滴泪。琴伦虽然很想就现在痛哭一场,但怒火让自己的理智全失,拎着指挥官的衣领,质问道:“你这混账东西!你知道他是谁吗?”
“一个被临时征召的士兵。你这怎么了?”
也是在那之后,琴伦才知道,阿斯托里一族的左肩后,有着一个红色印记。那是他们的家族胎记,每个人虽有不同,但也能认得出来。
后面的事,琴伦基本忘了个干净,自己怎么幸存下来的也完全忘了。只记得自己去为布斯申请勋章时,因为没有人认领布斯•阿斯托里的名字,所以此事也不了了之。
也就是这样,琴伦发现阿斯托里一族并不是短命种,自己的身体素质好,活到二百来岁不是什么难事。后来在齐珐的帮助下,自己又成了医师,药剂也没少往自己身上用,所以活到现在的七百来岁。
齐珐的故事就此结束,玛伽想向琴伦表示歉意,但被琴伦拒绝。齐珐在一旁听得起劲,还让玛伽来讲讲“施害者”的视角,但玛伽的记忆实在是缺失过多,就算想讲也讲不了。
“欸,他都说了,你一个施害者还想逃吗?”
“这确实怪不上玛伽,玛伽在战争后期才参战。我在中期就退出了。”
“算了,现在我们不及以往,今后的一切还得看你的,琴伦。”
“欸……今后请多关照,玛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