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珐对二人说玛伽那边有点事，自己就先行离开了。
奎斯暂时没有什么明确的目标，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去调查拉莉有点盼头。祈乔反正也找不到玛伽，齐珐传达的所谓玛伽的话也存疑，与奎斯抱团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拉莉的行踪神秘，走正常渠道连这个名字都查不到。奎斯当初看拉莉没了音讯，也以为拉莉的组织早已崩溃。所以之前也没想着复仇一事。如今成为昂石的一员，自己的信息网虽然扩大了不少，但也查不到半分和拉莉相关的信息。由此推断，拉莉的手下大概也有昂石，且在昂石中还有不小的影响力。
不过也不是毫无头绪，拉莉之前曾提到“晶片虫”这样一个生物，且它的唾液是Ⅱ型药剂的原料之一。从它入手或许能查到些消息，但也不能寄托多大的希望，毕竟拉莉做的事也不是能搬到明面上来说的。
小半天的搜查一点用没有，本身有关晶片虫的资料就少，自己能查到的还是些科普类的资料。拉莉的事还没搞透彻，晶片虫倒是快到了了如指掌的地步。
而从晶片虫，奎斯倒是联想到了“虫巢”，也就是那些被晶片虫寄生的人。现在的第一步，就是找到一个拉莉组织里的人，通过套话或许能套出来虫巢的聚集地。
想要找到一个人，去他捞钱的地方准没错。所以奎斯也就准备着回圣加斯帝国，找到那个小巷。就此也算有了个明确的目标，但自己处在哪个方位的问题也尚未解决。
现在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就近找到户人家，让他们告诉现在的方位，剩下的就是自己的事了。
不过，眼前有的除了树，就是石头，连溪流都不见得有，想找到户人家也要花上不少的时间。当奎斯为此事发愁的时候，祈乔戳了戳奎斯。
“其实不用那么麻烦，【万命的终点】有记忆锚点，回去的路线都在里面。”
“那……回去总要有个工具吧？”
“这个你不用担心，【孩子们】会解决的。”
祈乔拍了拍相框，从中便流出黑色的液体，那些便是液态的【孩子们】。祂们通常不会以这种形态出现，因为这样几乎没有反抗力，移动速度也较慢，随便来个人都能杀了祂们。
“等着他们同化你，可能会疼，但还是忍着点……暂时的。”
【孩子们】流淌到奎斯的脚边时，从中伸出了数只十分纤细的手，祂们攀上奎斯的小腿。奎斯隐隐约约听见祂们在嚎哭，或者说在匿笑？
直至【孩子们】蒙上奎斯的眼睛之前，奎斯没有感受到一丝的疼痛，甚至还有一丝冰凉。但当眼前的视线被一点点蚕食的时候，疼痛逐渐加剧，像是将自己丢进冰海，浑身上下都是刺骨般的冰冷。
当【孩子们】彻底包裹住奎斯，奎斯又像是恢复正常一样，除了有一种不可抗的困意以外，没有任何的不适。
在睡梦中，奎斯看见了很多莫名其妙的情景，看见了很多的人。自己像是和他们隔着一层纱，始终有一种朦胧感。而且在这些画面中，始终有一个光球。它在不断地缩小，最后化作几只发光的小虫飞到了自己的后方，自己也转不过头，只能看着它一点点离开。
大概七分钟过后，奎斯听见祈乔在呼唤他。但自己已经彻底不想醒来了，自己好想就此一觉不醒。方向已经模糊，目的早已遗忘，就连自己的意义也想否定。
“我为何而活……”这是奎斯唯一想着的事情，往事如白驹过隙般闪过。是为了族群？正义？友情？这些都很重要，是自己人生中不可剥夺的重要之物。
但经齐珐的一席话后，自己有了一个十分明确的答案。“……为玛伽而活。”
自己既然注定要为玛伽而赴死，那么自己的“使命”就必须全盘接受。“玛伽”这个名字，不知为何在自己生活的各处都愈加重要，他重于自己的生命，重于自己的族群，甚至重于自己所信奉的正义。或许有朝一日，自己会为了玛伽，亲自践踏自己的一切。
现在的这种感觉和当时发动【鸿鹄将至】一模一样，依旧是想到“玛伽”后，自己的精神变得清晰，困境也不知为何不见。这一切就像有人在暗中操纵自己，而“玛伽”就是他规定的安全词，每当自己想到他，就倍感安心。
“梦醒了？……还是说，这又是一个梦？”
奎斯能隐约看见祈乔的背影，那究竟是证明自己已经清醒，亦或是已经被彻底同化，成为了【孩子们】的一员？
“说了是暂时的，你这是上瘾了，还是怎么。”
“我没被同化吗？”
“我又没把你当养料。但刚才确实有点出乎意料，你身体至少有一半和【孩子们】融为一体，之前也不见得有过。”
“如果说，我没能醒来，你会怎么做？”
“带着被同化的你去找玛伽，他再没办法那你死了也算了。”
“同化意味着死亡吗？”
“算不上，但那个样子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奎斯让祈乔扶自己一把，自己不知为何浑身无力，只能认为是刚才的副作用。
起来后，自己才发现已经到了国都旁，就差点直接到王宫中面圣了。虽然知道实际掌权的卓娜并不在王宫中，但难得来这一趟，去看看也不会掉块肉。
到了大门前，却对那两个护卫犯起了愁。自己如今和卓娜也算是合作关系，再杀他的人也不现实，更不用说自己的理由还是去看看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自己见他们许久没有换班，没有空子可钻，自己也只能离去。不过刚离开没多久，便又见到老熟人，吉福距离他们不过数十米，肯定能看到他们。但现在迟迟不上来打招呼，怀疑是他精神又出了什么问题，去看看总不会有什么问题。
吉福看见他们，就像受了惊的鸟儿，一瞬间便没了影。奎斯更加肯定吉福的精神出了问题，自己本就有愧于吉福，现在不去帮他，自己的良心何在。
等到追上吉福，这些时日不见，他明显消瘦了不少，黑眼圈也很重，一副疲倦不堪的模样。但衣服不像之前那样的破旧，甚至换上了一件几乎全新的衣服。
“你最近过得还不错？”
“额，是的，不错……您怎么回来了？”
“或许问你也是个办法。你知不知道‘晶片虫’？”
吉福的身子一颤，后脑勺流下几滴汗，但很快便恢复正常。奎斯不敢往坏处想，只能当吉福对自己的回来有点震惊。
“从没听说过，以前也没，现在也没。”
“法瓦尔港没有涉及这种吗？还真是稀奇。”
“幻梦药剂一直是拉莉垄断的技术，她从不外传，也不和任何人合作。”
“我……有提到拉莉，或者幻梦药剂吗？”
“是……是的，您提到了，绝对提到了。”
“但愿……你应该知道些什么吧？”
吉福见实在藏不住，便只好带着奎斯，去一个偏僻的地方。祈乔从见到吉福的那一刻起，自己就一直感觉不对。吉福的情绪和第一次见完全不同，这不像是因为自己妻女的离去，因为当时的那种情绪和此刻也并不同。此刻的情绪更加麻木，只有在见到奎斯的那一刻，他的情绪才有所起伏。后续在对话时，像是个第一次对家长撒谎的孩子。
吉福到了距离法瓦尔港两三公里的一处废弃房屋中，里面聚集着七人。他们当中的四人，脖子后有一个球状物，那不是什么装饰品，那正是晶片虫。其余三人的状态和吉福差不到哪去，甚至更差，一副病怏怏的模样，两眼看不出半点光。
“那边四个是刚刚接触的，剩下的三个是已经完成‘入巢’的。我……也完成‘入巢’了。”
所谓入巢，就是颈后的雌性晶片虫已经将雌性卵注入体内。完成后，雌虫便会死去，卵则是在肺中等待孵化。
雌虫不会在寄生的第一时间就注入雌虫卵，而是先注入大量的雄虫卵，雄性幼虫也会在肺中被孵化出来。不过只会经过三天，它们便会开始结蛹，这种蛹十分坚硬，和成虫的外壳成分几乎一模一样。蛹并不会在体内破开，会等到一个好时间从宿主的口腔中被吐出。
在离体后两分钟左右，蛹会快速软化，雄性成虫会从中爬出。雄虫很小，比苹果还小两圈。它们会稍作整备，例如振翅，清理自己的触角之类的。随后会飞向远方，去寻找雌虫，完成交配后便会死去。
“你还有救吗？”
“大概是没了，雌虫已经将我们左肺啃食完了，正在向腹部移动。到时候，您能将我焚成尘埃吗？我想最后随风去看看这里的一切。”
“它都将你的左肺啃完了，你不疼吗？”
“只有在刚刚被寄生的时候，会感受到尾刺刺穿自己后背的感觉。后面它会源源不断地麻痹我，包括它孩子的唾液也会麻痹我，只会对这种感觉越来越依赖。”
“那么现在，最重要的一点。你是怎么得到它的？”
“你要不先去问问他们？那些‘虫巢’。”
他们当中，已经完成了“入巢”的三人，想要认清现实和幻觉都尚有难度，想要和他们交流是几乎不可能的。剩下的四人里，也就剩下一个相对来说能正常交流的，其他的要么是沈默寡言的，要么就是一直在胡言乱语的。
尽管如此，两人的交流也充满困难，那个人自顾自地讲着自己的语言。奎斯虽然听得懂，但是自己不怎么会说，想让他用通用语，但他却直言说自己是那种“听懂一小点，难说一个音”的类型。
虽然交流的过程坎坎坷坷，但从他那倒也不是一无所获，甚至可以说收获颇丰。简单来说，这些晶片虫是从拉莉那“租借”来的。但很显然，这样物品不可能归还，所以作为补偿，他们要“自愿”成为“虫巢”，为拉莉提供原料。但是拉莉也深知杀鸡取卵不可取，她会提供一笔相当的酬金，虽说比不上拉莉卖幻梦药剂的零头，但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相当丰厚的报酬了。
而他们聚集在一起的原因很简单，他们体内的雄虫的出体时间相吻合，到时候更加方便收集。雄虫相较雌虫确实没有那么大量的唾液和毒液，但是在雄虫破蛹而出前，它们的蛹在市场上有着不错的价钱，也算是增加了一份“微薄”的收入。
但也就是这样，奎斯就更好奇吉福被寄生的原因。他不像是一个为了钱可以肆意舍弃自己的人，他先前的偷窃行为也是为了自己的“妻女”，且他也从未偷过什么贵重物品，只是在保证自己的“妻女”能活下去。
“你是被拉莉胁迫了对不对？是拉莉逼着你的对不对？”
吉福眼睛瞄到了祈乔，自己便长叹一口气，像是无可奈何般。
“那位大人，应该能靠情绪来判断是否撒谎吧？”
“嗯……这个和我刚才的问题有关系吗？”
“那撒谎就没有必要了……坦白了说，我是自愿接受的，甚至是我去求拉莉给我这么一个机会。”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又是为……”
“我要活着！您知道的，我要活着……大人，我要活着。”
吉福的话语中混杂着苦笑，他本就不想让奎斯知道，带他来这已经是被迫之举。
“我的所作所为，就是为了活下去。我不值得同情，我是自愿堕落的混账……”
“是啊，你不值得同情，或许如你所说，你只是为了活着。但活着不是错，只要你能及时回头，我一定能救你。”
“……您知道，当食物只能让每个人处在半饥半饱的状态，怎么才能吃饱吗？”
“去抢其他人的食物？”
“那如果，抢来的食物只能让一个人吃饱，而绝大多数人会因此饿死，那又要怎样呢？”
奎斯没有回答，他在想吉福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他一定有他的意思，绝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扭曲心理。
吉福摇摇晃晃，只有扶着墙壁才能站着和奎斯聊天。但他仍然坚持带奎斯去一个地方，且特别要求带上祈乔。
这边本就偏远，之前圣王几乎没有注意过这里，但这里的人口却异常的多。他们中大多数人上一顿还没吃完，就要开始为下一顿操心。周围能吃的动物和植物基本消耗殆尽，留下的都是些有毒的，或者攻击性极强的。
不过在圣加斯战役结束后，这里也得到了些关注。被合并进旁边的城镇后，他们会定期收到一些食物补给，但近来补给的食物越来越少，几乎就是卡着他们生活的最低水平在发放。
这里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反抗，因为他们害怕自己的脑袋会开花。心中虽有怨言，但每天还是不得不来领取，毕竟“活着”才有希望不是？
奎斯搀扶着吉福，在他的引路之下，自己到了一处峭壁之上。不远处正是食物的分发处，那并没有人在看守，只有一块牌子上写着“每人限量三份”的字样。似乎是为了照护上了年纪的人，他们不只用了通用语，还有其他两个种族的语言。但因为距离有点远，奎斯也不确定那是不是提示之类的东西，唯一能肯定就是那不是通用语。
“这就是刚才问题的答案，他们会用自己方法展现出来。毕竟他们都想活着，这种想法的力量很大。”
没一会儿，物资分发处前便排起了长龙。虽然时不时会有人因为拥挤抱怨两嘴，但总体上来说还是相当和谐的。
“虽说吃不饱，但这也是无奈之举吧？他们应该会理解，应该连我虽说的那种情况都未必会出现。”
“我们能看到的就有至少四百人，但那里的食物，最多不超过两千份。你觉得按照规则，会有多少人一口都吃不上？”
“这里的食物紧缺到了这种地步吗？”
“食物并不紧缺，他们就算让这里所有人敞开吃，就算撑死他们，也消耗不了十分之一。这只是他们的小游戏罢了，他们深知会有怎样的画面即将上演。”
果真如吉福所说，食物的量绝对不够这些人分，哪怕一人拿一份，恐怕都有一小半的人连一口都吃不上。
食物本就不多，而前面的人又总想着耍点小心眼，会多拿一两份。只要没有人发现，他们也就没有丝毫的羞耻心可言。
食物没一会就快见底了，但后面仍有不少人在苦苦等待。他们始终认为自己一定能分到食物，无非是时间问题，只要愿意等待，自己至少是能活下来的。
多拿食物的事终归是纸包不住火，很快便有一人揭穿，本以为闹剧就此结束，殊不知这才是闹剧的开始。
那一伙人很快就将那人揍了一顿，虽然暴力不可取，但他们本就饥饿，情绪暴躁易怒，采取这种行为好像也能理解？结束后，他们因为位置问题又吵了一顿，各自都想尽可能向前挤。后面的人见前面争吵不断，也在后面大骂起来。整个队列变得混乱不堪，辱骂他人的声音连在峭壁上的奎斯都能听清。
在很长一段时间的混乱后，他们逐渐恢复秩序，毕竟打架只是为了发泄一时的愤怒，拿到东西吃下肚才能去放眼未来。但是食物即将见底，到了那时，就没有任何能让他们安定下来的理由。
不出意料，当第一个没看见食物的人出现，他的话语让所有人暴动起来。因为他们只相信一个观点——前面的人拿走了大多的食物，他们现在的共同敌人，就是那些即将离场的人。
他们立刻放倒了一个人，那人恰好拿了五份食物。这使得他们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看向那些人的眼中全是愤怒。
原本的一字长龙如同搬家的蚂蚁般整齐，而现在更像是那群蚂蚁被踩了一脚，所有人都找到了一个能被自己揍的人。按照规则，他们拿到三份食物就应该停手，但此刻没有任何人会在意自己，他们都在掠夺其他人，自己更应该趁此时多抢来点。
不过很不幸，他们很快便发现自己掠夺来食物也难以填饱肚子。那么该怎么办呢？这就是吉福问题的背景，那么现在，请各位听我解答。
食物，更直接来说，就是能够为自己生命活动提供动力的东西。不管那东西外貌如何，味道如何，它都能被称为食物。
所以，人为什么不能是食物？
自己面前站着的是什么？是一个人吗？以前或许是，但至少现在他们在自己的眼中只是一团靠两个肉柱支撑着的蛋白质，高能量，体积大。幸运的话，还能得到少量的脂肪。烤熟后，可能还别有一番风味。
他们几乎人手拿着一个“猎物”，就这一个“猎物”，能让一家三口不愁食物两三天。“猎人”们相视而笑，因为有了这一次的经验，下一次相见就是互相狩猎，这个微笑就是相互间最后的“礼物”。
“如何？答案就在眼前上演，应该很明显。”
吉福叫醒了仍在震惊中的奎斯，奎斯似乎还没缓过神，也有可能是不相信自己所看见的。
“这不是最佳解法，他们的死本可以避免的。”
“或许确实如您所说，但这就是对他们自己最好的解法。只要牺牲……杀死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人，自己全家在一段时间内就不用为食物发愁，何乐而不为呢？”
吉福看向祈乔，虽然看不出她是否有震惊的模样。但看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片地方，自然也是有点影响。
“这位大人，请问您感受到了什么？”
“先是犹豫，然后就是纯粹的喜悦。而现在，他们的心中只有贪得无厌。”
祈乔绝不会撒谎，这更是给了奎斯一记晴天霹雳。似乎自己的原则真如祈乔说的那般无用，甚至会害了自己。如果说自己不是昂石，只是那一群人当中毫不出众的一员，自己现在大概就该躺在灶台上。
“您认为，是我这样的‘虫巢’令人恶心，还是这伙人？”
“我不好说……”
“这不过是冰山一角，我们所能见的，也只是别人精心策划的一场戏。”
吉福颤颤巍巍地指向另一个峭壁，上面有一伙人扎着帐篷，一旁还有烤肉啤酒。看着这场戏，他们也得以畅饮一通。
“择日再见吧，我得回去了……或许您也应该来看看，明天就是收获日了，拉莉会派人来，说不定你能得到点信息。”
奎斯立刻远离这个伤心地，自己暗自立誓再不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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