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谢草枯,风静月隐,惟你亘古常青。

5
了解完涉及温言的重要信息,我挥别了陈松。
兴许是老天爷作祟,又或是命运的安排。
翌日,我突发奇想走路上学,脚踢着碎石子徒步至一半,余光不经意间触及到了他。
少年孤身立于街市,惟有一个背影。
即使如此,我仍认出了他。
我的梦全然与他紧密相连,在梦里相见了千千万万遍的人,怎能轻易忘记呢。
此刻的情绪用万蝶振翅来形容也不为过。
我强打起精神,清晨的起床气、瞌睡虫立马清扫一空。
馥郁的花香漫过桑枝,我放缓速度,悄悄地跟在他后头,他迈一步我也迈一步,一如这般走完了一生。
乃至上天都在眷顾我,一路直达学校,他毫无发觉。
我倒不是一眼就难以忘怀的样貌,相反,普普通通的外表下,满脸的瑕疵--青春痘困扰着我。
甚且,近视的缘故,我鼻梁经年挂着一副黑框眼镜,由此可知,我从未妄想过他是否还记得我,是否愿意记得我。
升入高二,意料之内,我开始在意外貌,学着网络流行的穿搭,可对上镜子的倒影,我登时泄气了。
无论我如何改变,前提是他得先留意我。
否则依然徒劳无功。
暗恋一个人,自卑是常事。
我挫败地想,记住我?他不讨厌我就算不错的了。
此后我从街边邻坊的三言两语得知,温言家仅隔我家一条街,那条街的距离于我而言不远不近。
十字路口的原因,大多数学生会不可避免地打个照面。
我之前习惯坐公交车上学,温言则骑自行车,倘若不是偶然相遇,我恐怕将错失他一辈子。
不知从何起,我克服了交际的恐惧,隔三差五便会去找陈松。
到底是儿时一同长大,相处不至于太过陌生。
陈松一向待人友好,他总是颇具耐心地助我解答疑问,譬如温言所处班级是一班,他爱好弹钢琴,抑或打篮球的固定时间段。
有一回,我思量良久,终抵不过困惑。
“陈松,为什么温言的大事小事你全都了熟于心?”
我们四目交汇,陈松眼睛框着起伏的琥珀色波涛。
他咧嘴一笑道:“没想到吧?我混成了他的无敌好哥们。”
我的惊愕程度不亚于突然瞥见意中人:“!!陈松你好厉害!”
“……”
陈松只是笑笑不作声。
6
和温言的初次搭话,地点标注着市图书馆。
国庆节晌午,秋分时节的阳光渗透窗帘,金灿灿的薄纱为各式各样的人们披上了新娘的盖头。
来往的读客络绎不绝,我无意识地攥了攥右手,不禁庆幸先他们一步到达。
没过多久,侧边的姐姐离开图书室,我的发顶随之坠下一道清晰的男声。
“你好,请问这里有人吗?”
我循声稍抬头,心跳葛地漏了半拍。
眼前少年的容貌无比熟悉,是我描摹了不下数百幅画仍不敌本人三分的他。
是温言。
那是我第一次听见温言的声音,柔和清润,类似一锅温好的粥,口感浓香绵稠,每分每秒刺激着味蕾。
往昔出于附近忽大忽小的聒噪音,我不乏一次遗憾过没能听清他买早餐对老板的问候。
心绪一不留神溜走了,对方轻咳两声,我才堪堪回神。
一抹羞耻感攀现心头,我忙不迭地说道:“这儿没人,可以坐的。”
“谢谢。”
语毕,温言携书落座。
他把几张翻折的正方形纸张铺展在桌,同时往兜里掏出一支圆珠笔,借着纸片刷高数的空白题型。
笔尖接触纸面沙沙作响,不过一息便留存了潦草的字迹,他的所作所为我一律映入眼帘。
我咂咂嘴,忍不住腹诽。
学霸筛选的书都如此高深莫测吗?难怪我数学偏科。
许是目光过于直白, 一旁的温言精准地捕捉到我的表情,他挑眉迎上我羡慕的眼色:“感兴趣?”
我的脸“噌”地窜起两朵火烧云,磕磕绊绊道:“不,不是……”
他短促地应了声,没再多问。
不知不觉间,钟表的时针延伸至五点,温言默默起身归还书籍。
他的背影越来越遥远了,我望而却步,照旧舍不得移走目光。
怕他觉察我甚至会佯装发呆,内心激动的小人咆哮,一时半刻难以平复。
待温言的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按亮手机屏幕,眸随它一齐亮了。
四小时二十六分四十三秒。
温言,我,今日共处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