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签静静坐在树上，十几米外的空地上是一辆大货车，直到那个少女被扶着上了车厢，她才缓慢收回了视线。
当她看见那个人的样貌时怒火就止不住了，明明本该远在老街里被囚在房间里的人，现在竟然堂而皇之出现在她面前。没有任何的预兆，就像一颗炸弹一样猛地砸了下来。
她被簇拥在那队畸形又伪劣的队伍中，任由另一个人触碰？
这不可能。她竟然跑出来了……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些。傅签深吸一口气，垂眸看向树下悄悄向车厢而去的人。
这具一开始被埋在深坑里的“尸体”，好像活了。
匪夷所思，令人难解。
……
好消息，黄衣女子回来了。
坏消息，有点奇怪……
众人沉默地坐着，旁边是安安静静，没事人一样抓起米饭啃食的黄衣少女——肿囊从背脊处高高鼓起，后脑勺上缺失了一大块，淌着血，脖子弯折，几乎要断了。只有一点皮肉相连着脑袋。
在所有人都惶恐不安的目光下，黄衣女子抬起头，似乎是笑了笑，如果那能称得上笑的话……
“你们怎么不吃啊……嗬嗬嗬，嗯？我有点饿了，太饿了，在外面呆了太久了……”抓起碗里的饭，伸向灰发女子，缩到极点的瞳孔看着她：“你吃啊……”
瘦长青年全身都在流汗，巨大的恐惧笼罩着他，只能睁着眼睛警惕着眼前人。
灰发女子咬紧唇，众目睽睽之下还是接过了。在它兴奋的目光下艰难塞进嘴里。
终于有人在这样的心理压力下撑不住吐了，然后跑了出去。
黄衣女子就跟没看见一样，还在注视众人：“快吃啊，你们怎么不说话？啊嘻嘻，我知道了，没有讲笑话，所以，没有胃口……”
众人硬着头皮吃起来。而瘦长青年却越发感觉害怕了，盯着面前的汤碗只觉得那里会藏着蛆虫的尸体……就像那半颗发霉的脑袋一样。
小江躲在他的身后不敢出来，已经没有人关心他们的状态了。事实上，所有人都要疯了。
一切似乎还好，吃完饭后黄衣女子像平常一样拿着碗筷去旁边小溪。
“我的妈呀，那真的是活人吗！”有人害怕地缩在车上，但很显然，答案是肯定的。
没有人那个样子还能活着。
“现在怎么办？我们要不还是跑吧？感觉它很危险啊。”带着哭腔。
高大男子——队长沉声：“逃跑是一定的，但不是现在，先看看她的情况。”
靠在一边的灰发女子表情落寞，他们知道黄衣女子一直跟她关系很好，所以也都理解她的心情。
过了一会儿，她下了车，不知道往哪去了。
“这……”
“让她安静会儿吧。”
灰发女子走到了小溪边，半颗腐烂的后脑勺对着她，因为动作颤动着。仔细看，还能看见在大脑间不断蠕动的蛆虫。
她咬着唇，还是坐了过去。
黄衣女子动作一顿，歪着的脑袋扭了过来，直直盯着她。
灰发女子没有看她，而是看着小溪，那些血水。
隔着距离，那双大睁带着黑点的眼睛还在。“我现在很难看，对么？”
眸光微颤，灰发女子死死咬住唇：“没有。”
“他是怎么……杀了你的。”用尽全身力气才说出这句话。
黄衣女子的声音雀跃起来，仿佛在回忆着什么有趣的事。“啊，我好像在睡觉吧……他把我拽起来，拽到小溪边，举着石头，就这么一砸——”
“啪！好多血啊……怎么会那么痛啊。”它看着自己的手掌，眼前仿佛还有血光。
“太痛了，一下是砸不死的，我想要呼救，可她死死捂住了我的嘴巴，发不出声，石头一下一下砸在头上，没几下，我就觉得活着太痛苦了。”
身子狠狠颤抖着，努力蜷起身子压抑着情绪。可她的情绪远没有那时的死亡强烈。
直到她哭了。
她死死咬着牙关，泪水从眼眶里汹涌而出，如断线的珠子一样：“对不起……对不起！我很抱歉……我不知道你会死的……我不知道你死的那么痛苦……”
黄衣女子的脸带着苍白，斑点，用着不理解的语气：“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片刻后笑起来：“因为你也忘记了，我们曾经是好朋友对么？”
“因为你也知道，你在为了一个陌生人伤害我。”
“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对不起！”
“你也看见了不是吗？！”黄衣女子吼了一声，它从始至终都用着极其温柔，温柔到毛骨悚然的声音说话。但这一声，仿佛含着极大的怒气和怨火。
“对不起！对不起！”灰发女子已经泪流满面了。她双手捂住脸，声音压抑又痛苦，胸口剧烈起伏着。
这个与它曾经最好的朋友，在撞见别人杀害它时，竟然选择了无视！
这是多么的可笑啊！它曾经最爱的人，竟然竟然竟然，眼睁睁看着它被砸个稀巴烂，然后躺在那里静静等死！
“你也恨我吗？！”它猛地掐住了灰发女子的脖子，将她死死按在了地上。
黑影笼罩下，可灰发女子只有哭。那些泪水仿佛可笑又虚伪的咒语，一遍遍映在身上人丑陋而狰狞的瞳孔里。
“她的到来毁了一切！！！她甚至想要抢走你！”
…………
听到声音惊醒，片刻，灰发女子回来了，她眼尾通红，表情落寞，脖子上还带着深深的红痕。
一看就知道是掐出来的。
面对其他人惊疑的目光，她移开了视线不与他们对视，声音很轻很虚弱：“抱歉，但我应该离开了。”
“发生什么了？你要去哪？”队长皱起眉毛，“我们都是一路走过来的同伴。”
打断他的话，灰发女子抹了抹脸，垂眸：“我只是不太能接受得了，想要静静。”
队长没话说了。按道理，现在人回来了，他们应该对瘦长青年做出处理。但直到现在都没有人提过这件事。原因还是一个，他们不想处理。队伍里本就战力有限，男性的作用比女性大得多，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宁愿牺牲部分人也不愿将瘦长青年踢出去。
“姐姐……”人群后面的小江探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满是不舍。
“没事的……”她揉了揉小江的脑袋：“你没有做错任何事，其他人的错误不需要你承担，阿敏她……”沉默片刻，“她只是太冲动了。”
少女眯了眯眼，随即圆睁着，仰着头：“姐姐不要走好不好，我真的很需要你。”手拉上灰发女子的，声音恳切：“这些天我确实给大家添了很多麻烦，到现在大家也没怎么埋怨，但我知道。”
“小江是个坏小孩。小江可以走，但姐姐不能走。”
“……”
最终灰发女子还是没有离开，只是话更少了。黄衣女子表现得像过去的时候一样，吃饭，说笑，然后睡觉。
只是再没有人会笑出声，也不再能闭着眼。
一连几天心惊胆战，小江在队伍里越发如鱼得水起来。大家都喜欢她的笑容，也怀藏着各种心思。
一天，再又一次从凌乱的薄被里爬起，朦胧抱住了身前的青年：“唔，你起得好早啊。”
瘦长青年回头搂紧了少女，无奈：“当然得早，待会儿就得下去了。”
“你说，要是姐姐发现了怎么办？”小江抱着他的臂膀，满是天真。
“发现了能怎样，他们能说什么？末世里不是正常吗？”
几个小时后，小江躺在高大男子的怀里，说着同样的话。
队长懒洋洋眯着眼，一点也不在意。
“队长真好，我悄悄告诉你哦，其实刘杰经常说你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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