狛枝凪斗眼底的讶异只持续了一瞬,便化为了更深的笑意。
他像是在进行一个郑重的仪式,用意识清晰地回应了那个只有他能看到的系统提示。
【接受。】
“七海……千秋。”他念出这个名字,音节在唇齿间流转,带着一丝纯粹的欣赏。“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七海对于称赞似乎没什么特别反应,只是轻轻点头:“嗯。狛枝。”
她随即切入正题:“当务之急是离开这片区域。之前的动静很可能吸引了更多敌人。”
她没有询问,而是直接陈述。
这种不容置疑的、基于绝对理性的自信,让狛枝感到无比新奇。
他微笑着跟上,姿态优雅。
“七海小姐的能力,是分析和计算吗?”狛枝走在她的侧后方,语气温和,但问题却直指核心,“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构建出安全路径,并且精准地判断出我的能力特性……这不仅仅是观察力,更是顶级的信息处理能力。”
他没有停留在客套的恭维,而是直接点出了七海能力的实质。
“可以这么理解。”七海头也不回,灵巧地绕过地面一处闪着电火花的断裂线缆,“相比之下,你的能力要……特殊得多。它更像一种高维度的因果干涉。”
“一个我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的混沌变量。”狛枝的回应带着恰到好处的自嘲,但随即话锋一转,展现出敏锐的洞察力,“那么,七海小姐提出合作,是认为可以将这个‘混沌变量’,纳入你的计算模型之中吗?”
他瞬间就理解了七海提议背后的深层逻辑。
七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突然停下脚步,抬起手示意他噤声。
前方通道的拐角处,传来细微的、如同电流穿过沙砾的窸窣声。
两只数据幽灵正漫无目的地在那里徘徊。
“两名敌人。正面冲突,我们的胜率是37%。不建议战斗。”七海压低声音快速说道。
“我完全同意。”狛枝点点头,“那么,我们绕路?”
“另一条路需要多花费至少十五分钟,并且会经过一个能量反应不稳定的区域,风险未知。”七海的目光快速在视野中无形的数据流上扫过,然后,她转过头,认真地看向狛枝。
“狛枝,”她转过头,粉色的眼眸里是纯粹的分析欲,但语气却带着一种商量的口吻,“我有一个想法。如果我将你的能力看作一个可以输入参数的函数,那么,如果我为你设定一个非常具体的‘输出结果’——比如,‘让灭火系统意外启动’——它是否依然会生效?”
狛枝立刻领会了其中的精妙,他绿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真正的兴趣:“将我这混沌的能力,像程序一样调用吗?呵呵,真是前所未有的体验。七海小姐想让我如何‘输入’这个参数呢?”
“我需要你,在不被幽灵发现的前提下,尝试‘偶然’地触碰到那根红色的火线。”七海指向目标,同时非常自然地补充了一句,仿佛只是在进行安全须知说明,“当然,我会全程计算所有可能的坍塌轨迹和电流路径。你的安全,是这次‘实验’成功的首要前提。”
狛枝笑了,那是一种找到了有趣谜题的笑容。“我明白了。为了七海小姐的‘实验’,也为了我们都能安全离开……我会尽力,让这份‘不幸’变得恰到好处。”
“不是实验,是战术。”七海纠正道,然后伸手指向通道上方,“看到那个老旧的灭火喷淋系统了吗?它的控制线路就在你右侧墙壁的接线盒里。我需要你,‘偶然’地触碰到那根红色的火线。”
这是一个极其荒谬的指令。但狛枝却笑了。
“利用环境已有的设施,制造范围干扰,而非直接对抗……很精妙的思路。”他微笑道,完全理解了这个战术的价值,“我明白了。我会尽力……让‘偶然’在正确的时间发生。”
他没有再多问,就那样带着他那种特有的、仿佛对自身安危毫不在意的从容,向着目标方向,看似随意地迈出了步子。
七海屏住呼吸,【千之指引】全力运转,等待着那“偶然”的发生。
一步,两步……就在他靠近接线盒时,他脚下的一块网格钢板突然发出了“嘎吱”声——一块固定的螺栓“恰好”松脱了!
狛枝的身体顿时失去平衡,向前倒去。
他的手下意识地向前乱抓,而他的指尖,就在这一片混乱中,“精准”地扫过了那根红色的火线!
“滋啦——!”一阵短路的电火花爆开!
“噗——!”大量的白色冷却气体混杂着水雾倾泻而下,瞬间笼罩了整个拐角!那两只数据幽灵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雨”笼罩,身体立刻发出剧烈的嘶鸣,形态变得不稳定起来!
“就是现在,走!”
七海的声音冷静地响起。
她一把抓住因为短路电击而有些麻痹的狛枝的手腕,拉着他从两只陷入混乱的数据幽灵旁边飞速穿过!
直到跑出百米,确认安全后,两人才在一个设备间停下。
狛枝扶着手腕,他脸上的表情不再是那种完美的社交微笑,而是一种混合着惊叹与探究的、更为真实的神情。
“了不起……”他低声说,清晰地对七海说道,“你不仅计算了我的能力,更计算了整个环境的连锁反应。将不可控力化为确切的战术组成部分……”
他抬起头,目光清晰地落在七海身上。
“七海小姐,我开始理解了。与你合作,或许能让我亲眼见证……‘混沌’被赋予‘秩序’时,所能创造的真正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