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一战,以漆青灵力竭、笛飞声内息紊乱暂歇。
最终,一个暂时目标一致的诡异同盟勉强达成——前往普渡寺,寻找当年检查单孤刀遗体的金鸳盟仵作。
回莲花楼的路上,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方多病内伤未愈,蔫头耷脑地靠在马车角落,时不时偷瞄一眼马车外面。
李莲花脸色苍白,唇角的血迹早已擦去,但眉宇间的疲惫和虚弱却难以掩饰,他几次想开口,都被一道冰冷的目光堵了回去。
漆青灵抱着手臂,面无表情地看着四周飞速后退的景色,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仿佛一座移动的冰山。
新加入的笛飞声则闭目养神,仿佛对车内诡异的气氛毫无所觉,只是那紧抿的唇角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这低气压,一直持续到莲花楼再次吱吱呀呀地上路,朝着普渡寺方向行进。
然而,一路行进的路上,气氛更是诡异得可怕!
第一日,方多病看着莲花楼内有限的空间,又看看多出来的、气场强大的阿飞,忍不住嘟囔。
方多病这……这楼就这么大点地方,晚上怎么睡啊?总不能让我跟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挤一块吧?
他嫌弃地瞥了一眼闭目养神的笛飞声。
笛飞声连眼皮都懒得抬,只冷冷吐出一句。
笛飞声聒噪。
方多病正要炸毛,就听旁边传来一个凉飕飕、带着明显讥诮的声音。
漆青灵这有什么难的?
漆青灵停下了捣药的动作,抬起头,目光却越过方多病,精准地落在角落里正试图把自己缩成一团的李莲花身上,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漆青灵让咱们李神医再施展一下神通,给这莲花楼再建两个房间不就得了?
她语气轻飘飘的,每个字却都像裹着冰碴子。
漆青灵我看李神医能耐大得很呢,布局深远,算无遗策,建两个房间这种小事,还不是手到擒来?怕什么呢?
李莲花……
他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热水溅出来烫到了手指,他却浑然不觉。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默默低下头,看着杯中晃动的茶水,哑口无言。
第二日,李莲花熬了一碗自己特制的、能安神静气的药茶,鼓起勇气端到正收拾案桌的漆青灵面前。他放柔了声音,带着明显的讨好和小心翼翼。
李莲花暖暖,喝点药茶吧,我看你这两日气色不好……
漆青灵头也没抬,动作麻利地收拾好桌案,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
漆青灵哟,不敢劳烦李神医。
她终于抬起眼皮,目光却冷得像冰,直直刺向李莲花。
漆青灵大师兄不是你一个人的师兄吗?寻找他遗体下落这种大事,您都能独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连个风声都不透给我这种外人。这点小事,哪敢麻烦您啊?
她微微歪头,做出一个极其疏离客套的表情。
漆青灵再说了,我和李神医您……很熟吗?
李莲花端着碗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他看着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冰冷和疏远,心口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默默地收回手,脚步虚浮地转身离开了,背影萧索得如同秋日落叶。
这一日晚间用饭时,方多病看着桌上依旧清汤寡水、不见半点油腥的菜色,忍不住小声抱怨。
方多病李莲花,怎么又没肉啊……天天吃草,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正在安静吃饭的漆青灵筷子顿了一下。
她忽然放下碗,站起身,走去李莲花房间,在方多病和笛飞声诧异的目光中,手拿一个小巧的、落满灰尘的钱袋。
她掂了掂钱袋,发出银钱碰撞的清脆响声,然后走到方多病面前,将钱袋“啪”地一声拍在他面前的桌上,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桌旁的李莲花听得清清楚楚。
漆青灵喏,小宝,拿着。
她语气自然得仿佛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漆青灵李神医床底下藏着的私房钱,买点好吃的去。
漆青灵瞧把孩子给饿的,面黄肌瘦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莲花楼穷得揭不开锅了呢。
方多病!!!
他吓得差点跳起来,看看那钱袋,又看看那握着筷子指节发白的李莲花,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恨不得把自己刚才说的话吞回去!
最让李莲花煎熬的,是每日例行的内力疗伤。
漆青灵依旧准时为他输送“枯木逢春”的内力,温润的生机缓缓滋养着他枯败的经脉,这是目前压制碧茶之毒最有效的方法。
然而,整个过程,她从不看他一眼。
她的手指精准地落在他后背的穴道上,力道适中,却不带一丝多余的情感。
她沉默地运转内力,完成后便立刻收手,转身离开,一个字都不多说,连眼神的交汇都吝啬给予。
那冰冷的、纯粹的医患关系,比任何指责和怒骂都更让李莲花感到窒息。他宁愿她骂他,打他,也好过这样彻底的无视。
这种低气压持续蔓延,连最迟钝的方多病都受不了了。
他终于在某天傍晚,趁漆青灵去河边打水,笛飞声在外面练功,一把将正在灶台边对着清水白菜发呆的李莲花拉到了角落。
方多病李莲花!我的祖宗哎!
方多病急得抓耳挠腮,压低声音。
方多病你到底怎么惹着师叔了?这都几天了?这楼里的气氛比乱葬岗还吓人!
方多病我吃饭不敢大声,走路不敢跺脚,连‘狐狸精’都不敢大声叫了!
方多病你再不想想办法哄哄师叔,这莲花楼非得被你们俩这冷气给冻塌了不可!
李莲花苦笑一声,笑容里满是苦涩。他怎么哄?他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每一次尝试,都只换来更尖锐的讽刺和更冰冷的无视。
就连一向对周遭漠不关心、只专注自身武功的笛飞声,这几日也变得异常沉默。
他虽不言语,但每次目光扫过那对明显在闹别扭的“师兄妹”时,那紧抿的唇角似乎也更冷硬了几分。
莲花楼在诡异的寂静中向前行驶,楼内的空气凝固如冰。
李莲花站在角落,看着窗外,心中一片茫然。
他知道自己错了,错得离谱。
可面对漆青灵那全方位、无死角的冰冷报复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他生平第一次,感到了一种彻头彻尾的无力感和……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