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半月,三人仿佛被卷入了一个无形的漩涡,在人间疾苦中沉浮。
李沉舟一路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他看见老农跪在龟裂的田埂上,对着被衙役强行拉走的耕牛痛哭……
看见被土匪掳去的女子眼神空洞如死灰……
看见瘟疫过后,荒村里野狗啃食着无人掩埋的尸骨……
这人世间的苦难,远比他曾在皇宫书房中想象的更加具体,更加锥心。
那些掌握着权力的人——
无论是官吏、豪强,还是武林名宿——
似乎都在默契地维持着这场对弱者的凌虐,却不见有人挺身相护。
谢青灵冷眼旁观,见他眼神中的悲悯日益沉淀,知道时机已然成熟。
她略施小计,便让那些盘踞一方的恶徒们自相残杀,困扰三人多日的诡异僵局,终于暂告解除。
夜幕降临,三人在镇上寻了一处僻静的院落暂住。
李沉舟推开院门,只见那叫云知的默默站在廊檐下守护着她。
他平静地看着在院中姿态矜贵优雅,悠然品茶的少女,声音里听不出波澜。
少年李沉舟不知云蘅姑娘一路相随,导演这出大戏,究竟意欲何为?
谢青灵抬起头,脸上那些刻意装点的天真烂漫早已褪去,只余一抹客气而疏离的浅笑。
谢青灵(云蘅)哦?沉舟哥哥是何时发现的?
她尾音微扬,带着点玩味。
谢青灵(云蘅)若是刚才,那可真让我有些失望了。
少年李沉舟从一开始,你就露出了最大的破绽。
李沉舟语带傲然。
少年李沉舟你既被‘采生折割’的恶徒所掳,为何其他人都被铁链紧锁,唯独你例外?
少年李沉舟你又是如何从一众壮汉手中逃脱?
少年李沉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怎能跑出那么远?
听到这里,谢青灵那抹疏离的笑意里,终于掺入了一丝真实的欣赏。
谢青灵(云蘅)嗯,果然厉害。
她甚至还孩子气地转头对云知说。
谢青灵(云蘅)知知,你瞧。
谢青灵(云蘅)我就说我们的亲王殿下,很快就能揭开谜底吧。
听到“亲王”二字,李沉舟脸色微变,警惕与怀疑如潮水般涌上眼底。
少年李沉舟所以,你的目的?
少年李沉舟是为我这亲王身份而来?
谢青灵见他变色,非但不惧,反而轻笑着,身子向前微微一倾。
瞬间,两人距离拉得极近,近到能感知彼此交错的呼吸,温热而缠绵。
她的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轻轻敲击他的耳膜。
谢青灵(云蘅)当然不是。
谢青灵(云蘅)别担心,我是来找盟友的。
谢青灵(云蘅)我们会成为彼此最亲密无间的人。
谢青灵(云蘅)李沉舟,这世上,我会永远站在你这边,永不背叛,永远忠诚……
李沉舟只觉得呼吸一窒。
少女的眸子里仿佛盛满了破碎的星光。
如此近的距离,他能清晰地看见她长而密的睫毛,感受到她温热的气息拂过自己的脸颊。
一种陌生而汹涌的情绪,名为"心动"的妄念,不受控制地在他心底破土疯长,瞬间摄去了他的心魂。
然而,就在他心神摇曳之际,谢青灵话锋倏然一转,身体也稍稍后退了半分。
谢青灵(云蘅)当然,有一个前提条件。
少年李沉舟什么条件?
李沉舟不假思索,话语已快于思绪。
谢青灵收起了刚才蛊惑的笑,神色庄严肃穆起来。
谢青灵(云蘅)在此之前,我须先问你一个问题,不得说谎。
少年李沉舟好。
心神被彻底牵走的他,应允得干脆利落。
谢青灵(云蘅)你要建立新的帮派,究竟是为了什么?
少年李沉舟遇到你之前
李沉舟望入她的眼眸,坦诚道。
少年李沉舟是为整合武林,共御外敌。
少年李沉舟可现在,我也希望能尽我所能。
少年李沉舟为这乱世中微若尘埃的普通人,守护住那一点点……值得留恋的人间烟火。
听到此处,谢青灵凝望着他,终是缓缓地、真正地展颜而笑。
这一笑,与她往日任何笑容都不同,犹如被浓云遮蔽的明月骤然破云而出,洒下清辉皎皎,美丽得令人心颤……
也让李沉舟心底,那刚生出的想要摘取这轮明月入怀,据为己有的妄念愈发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