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廷煜便如燕雪消融之时的第一缕春风,吹皱了蓉城公主心里一池春水,然而对于徽瑜来讲,春天也许太过遥远了。
因为某次公主携顾廷煜出游,顾廷煜捡到了她的花胜,就这样,两人说了几句话。
顾廷煜容颜皎皎,尽管病弱,但依旧是让潘安卫玠庆幸早逝才能被拿来作对比。然而跟他搭上话对徽瑜来讲决计是祸非福,蓉城公主震怒,还在御花园就大发雷霆。
随行的太监很果断的把徽瑜推到了御湖里。这时候正是数九寒天,徽瑜只觉得湖水冷到了骨子里,几次按进去捞出来,她全身都已湿透,老实说徽瑜受了近两年的折磨,如今是什么心气都没有了的,即便有,她也是恨意多些,她恨把自己当出气筒的蓉城公主,恨管不住嘴跟她说话的顾廷煜,恨每一个欺负过她的人。
第一朵雪花飘落时候,蓉城公主叫了停,“算了,我也不是什么刻薄主子,你就在这儿跪到雪停吧。”
罚跪好,罚跪比泡水里好。徽瑜心里这么想着,忙不迭的磕头谢恩。
雪越下越大,不多时,徽瑜头发上就结了冰花,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要死了,也许……死了之后就不会受这些罪了……
徽瑜自己都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记得一个玄色身影迎着夕阳走过来,停在她身边,问了一句,“你是哪个宫的宫女?”
她是靠着宫女的肢体记忆回答,“奴婢是蓉城公主身边的……奴婢……做错了事,公主罚奴婢在这儿跪到雪停。”
“蓉城真是……”那人蹙着眉,似乎有些不悦,“起来吧,钦天监说这雪得下到明日,真跪到雪停会出人命的。”
徽瑜轻轻颤抖着,她不敢。
旁边的太监说,“晋王爷叫你起来,没事,起来吧。”
晋王应当是看出来徽瑜已跪到麻木,于是过去扶她。徽瑜怯怯的搭上他的手,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两顾无言。
晋王是第一次见到这般佳人,不是攻击性十足的艳丽,而是一种不可方物之美,皇宫里从来不缺美人,可在她面前,即便汉家飞燕唐朝玉环也不过是温玉泠光下的鱼目。就连最简单的美字冠于其上也是在玷污她,徽瑜便真如晚唐时叫烽火胡儿轮番磨挫的长安城里的白牡丹,又似快开春时候湖面上的浮冰,只要一错神,就再寻不到踪迹。
晋王拿大氅裹住徽瑜,把她打横抱起,向某处宫殿走去,顺带吩咐随身的太监,“去请太医。”
徽瑜费力的抬了抬头,她努力记着晋王的容貌,也许是光影的缘故,她有那么一瞬以为,自己见到了神明。
面如美玉,目有精光,风姿朗朗如日月入怀,走在宫道上,似珠玉在瓦石间。
徽瑜想靠近他些,却只觉自己在他身边,便是蒹葭倚玉一般相形见绌自取其辱,可又舍不得远离。
晋王抱得更紧了些,低低说着,“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刚才他凑的很近,近到徽瑜能感觉到耳边他的气息,她莫名有一种寒来暑往的候鸟终于有了一面挡风墙的安全感。
徽瑜偏过头,靠在晋王胸口,听着他有节奏的心跳声沉沉睡去。
也许这是梦,那但求好梦留人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