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学试剂刺鼻的气味里,林芸生听见粉笔划过黑板的尖锐声响。姜月递来的薄荷糖在舌尖化开清凉,前排男生校服后领上歪歪扭扭的"周砚辞"三个字正在晨光里晃动。
"转学生交作业!"粉笔头精准砸中林芸生的课桌,扬起细小的尘埃。她翻开练习册时,夹在其中的齿轮吊坠突然滚落,在瓷砖地上划出清脆的声响。
"这不是嘉哥的..."周砚辞转身时碰倒了墨水瓶,蓝黑色液体瞬间吞没了那个金属物件。林芸生蹲下身,看见墨汁顺着地砖缝隙流进教室后排的阴影里。
"这么脏就别捡了。"黑色球鞋踩住吊坠,陈嘉初弯腰时耳钉擦过她的发梢,"反正也是死人戴过的东西。"
林芸生猛地抬头,后脑撞上桌角发出闷响。陈嘉初瞳孔里映出她瞬间苍白的脸,那抹阴郁里突然裂开一道猩红的豁口。姜月冲过来扶她时,看见少女攥着吊坠的指节泛出青白。
"陈嘉初你又在欺负新生!"姜月把林芸生护在身后,马尾辫扫过她颤抖的肩膀,"教导主任正找你呢,上周天台的门锁..."
"姜大班长真是菩萨心肠。"倚在门框的陆明骁吹了声口哨,棒球帽反戴露出眉骨新鲜的擦伤,"要不要给转学生讲讲你爸挪用公款跳楼的事?"
教室里突然死寂。林芸生感觉姜月的手骤然变冷,那些温暖的指尖正在她衣袖上凝结成冰。陈嘉初踹翻课桌的巨响中,陆明骁的棒球帽飞出去撞在墙上,露出额角结痂的伤口。
"轮不到你多嘴。"陈嘉初甩了甩发麻的指关节,转身时撞开林芸生的肩膀。她闻到少年身上混杂着烟草与薄荷脑药膏的气息,看见他后颈处未愈的抓痕像某种神秘的图腾。
姜月拉着她躲进实验楼后的蔷薇丛时,蝉鸣正撕扯着正午的热浪。"陈嘉初的跟班都疯疯癫癫的。"姜月摘下发卡拨开带刺的藤蔓,"不过你别怕,天文社活动室可以躲清净。"
林芸生摩挲着吊坠上的裂痕,突然开口:"他说这是死人戴过的。"七月流火坠在姜月的瞳孔里,惊起一簇颤动的光。
"陈嘉初十五岁那年..."姜月的声音突然被上课铃切断。她们踩着铃声跑回教室时,林芸生看见陈嘉初正翘着椅子用美工刀削橡皮,雪白的碎屑落满周砚辞哭丧着的脸。
放学后的值日时间,林芸生被锁在器材室。铁门晃动的声响惊起满室尘埃,她听见陆明骁在外面怪笑:"嘉哥说让你好好回忆回忆,死人东西戴着是不是特别凉快?"
透过气窗铁栏,她看见陈嘉初靠在走廊尽头抽烟。夕阳把他的影子拉长到器材室门口,像条吐信的毒蛇。当陆明骁的脚步声远去后,锁孔突然传来金属摩擦的响动。
"这么笨?"陈嘉初晃着从教务处偷来的钥匙串,"求我啊。"逆光中他的轮廓镶着金边,却让林芸生想起父亲火化炉里跃动的火焰。
"你究竟想知道什么?"她突然开口,声音惊飞了窗外栖息的麻雀。陈嘉初嘴角的笑意倏地凝固,钥匙串哗啦掉在地上。
暮色透过彩色玻璃窗切割着两人的影子。林芸生解开衬衫第三颗纽扣,露出锁骨下方蜿蜒的疤痕:"车祸?家暴?还是..."她向前一步,陈嘉初的薄荷气息突然乱了节奏,"你以为用这种方式,就能让死人复活?"
钥匙串被踢飞的声响惊动了巡查的保安。陈嘉初翻窗逃走时,林芸生看见他后腰处露出一截黑色纹身——是辆坠入火海的机车,车牌号被燃烧的数字正是她转学来的日期。
"芸生!"姜月举着应急灯冲进来,"陈嘉初没对你..."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灯光照见林芸生脚边撕碎的化学试卷,每道错题旁都画着小小的绞刑架。
晚风掀起窗帘,漏进一缕星光。姜月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陈嘉初妈妈在他十岁那年,开着机车冲进了跨海大桥的雾里。"
远处传来机车的轰鸣,林芸生摸到窗台上新鲜的烟蒂。余温未散的滤嘴上,印着和父亲遗物里一模一样的烫金字样——万宝路黑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