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你与柳一川说了很多话,也喝了许多酒。可你感到奇怪,唐纶藏的酒居然并不怎么样,怎么大部分的酒都叫你喝了,先醉倒的倒是柳一川呢?
你和一直默默陪着你的阿甲一起,把柳一川扶进了房内。你嘱咐客舍小仆,要好好照顾柳大人。小仆自是点头哈腰地应了。
你与阿甲一道回了吴王府。唐纶早已在王府等你多时。
你觉心中块垒仍需以酒浇之,便与唐纶就着鱼酢对饮。一直喝到天将明,你仍不醉,唐纶亦未醉。
唐纶什么都没问你,他与你相携,回了房中草草洗漱后,和你并肩躺在床上。
不过略躺了躺,鸡已遍啼晨光。你起身,去东郊客馆寻柳一川。
唐纶大概没睡着,见你起了,他也要起来,你劝他:“旬日才一休沐,你素日多辛劳,便多休息休息罢。”
唐纶听话地躺了回去,只用一双黑亮的眼睛望着你,目送你离去。
到了快十月光景,你的考功结果终于出来了:上中。按照考核办法,你是要拔擢任用的。不知唐纶有否参与你的调任,总之,你这次做了水部的员外郎。
柳一川百忙中抽空贺了你升迁之喜。其实对于这次升迁,你并未感到多少欢喜。至少,没有收到何君送你的河南土产的高兴那么多。
你不忘分了柳一川一份桂花,你说:“东山,如今这桂花给你却是正相当。桂花添贵气,弟再祝你早日高升。”
柳一川朝你摆手,说:“升迁哪里那么容易。”
可你知道,柳一川此话当真只是自谦。唐纶已对你说过,柳一川的升迁,他与几位阁臣早已在政事堂议过。
你开始认真地治诗,与同僚们唱和。更多地,你是在遥寄何君,何君当然给你和诗。
说实话,何君作诗的水平一般,但他的《孟春寄元水部》《西山食栗再寄水部元员外》你都很喜欢,细细品读何君的诗歌,你想起了栗县的风雅时光。
日子平静地过,你的心也平静了。曾经想与唐、柳二人分说的话,似乎随着一首又一首酬唱的诗歌尽去了。
你无意关注高官们明里私下的政治交锋,左右你只是一个从六品的水部员外郎,何况同你酬唱的哪有什么绯衣高官?都是些青绿杂鱼罢了。
可你还是吴王唐纶的“入幕之宾”,近日唐纶的忙碌,有些异乎寻常,他神经的绷紧,你作为枕边人,哪能看不出来?
至德七年的五月中,天气已闷热得厉害,但这比不上政坛空气的焦灼。先是兵部侍郎程公被御史台参了一本,说是程公贪墨吞饷。
起初你并不信,哪成想,还没到六月,程公贪墨的案子居然经大理寺、刑部、御史台审谳毕,程公以受贿贪墨贬崖州长史。
紧接着,程公案迅速地扩大,上至阁臣下至八品小吏,皆人人自危起来。
这年头,想要做官,没有靠山、没有钱,做什么官?安心一辈子沉居下僚就是了。
偌大长安城,放眼大梁两京十道,随便抓一个官吏出来,谁敢说自己全然干净?便是你,不也与吴王唐纶有着并不光彩的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