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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房间，但是柯礼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知到自己似乎是坐在一把椅子上，而周围响着类似笔芯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为什么看不见呢，因为她的脸上蒙了东西，覆盖着眼睛，遮住了视线。
柯礼……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发现是一条丝带，严密地贴住了眼睛，但却因为长度过长，所以向下垂落飘在她的脸上。
在她试图用手指轻轻勾起丝带时，沙沙声停了。
她的动作顿时僵住了，手还按在丝带上，但是身体僵硬地向后靠拢。
接着是桌子还是椅子往前推摩擦地板的声音，然后响起鞋跟轻扣木地板的响声，好像是有个人朝她走过来了。
那个人握住她的手，把她的手指无情地从丝带上掰了下来，随后轻柔地把丝带重新理好，但丝带的尾端依旧半蹭着她的脸颊。
“请等一下，还没有好。”
那人说，语气平和，但带着不容置疑的腔调。
柯礼愣了愣，仔细辨认了一下，觉得有点熟悉。
“再等等，长……”
艾格·瓦尔登……长姐。
是艾格。
他坐了回去，继续作画。
应该是刚打完草稿，沙沙声不再出现，取而代之的是笔刷蘸水后涂抹在纸上的声音。
受限的视觉转化成无限放大的其他感官。她觉得那个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响动，格外清晰。
唰——这一笔落在额角，勾勒出发际。
淅——这是笔尖在纸上轻而快地擦过，似乎是在描摹发丝。
簌簌——画笔放慢了速度，大概是在绘制细节。她忍住想要仰头把丝带甩上去的欲望，默默想象着。
这里画的是鼻子，这里画的是嘴巴。
这里……勾了一下，然后洗笔，蘸取新的颜料，涂抹一下，再洗笔……
反复勾画，层层深入。
柯礼……这里是。
是眼睛吗？
她犹豫地猜测。
可是她的眼睛不是被丝带蒙住了吗？
描绘的时间格外久 ，笔触也越来越轻。
声音轻轻的，像是丝绸在耳边蹭过，微弱的几乎听不见。
她只能这样慢慢等候，内心像是接受着一种思绪的凌迟，耐心被一点点消磨，思维也逐渐钝化了。
当柯礼马上要昏睡过去时，艾格的声音重新响起，如同铃声清脆，叫醒她的意识。
艾格·瓦尔登可以了。
同一时间，她伸手去揭丝带，细碎的光线透过缝隙一点点投照在眼睫上，有些刺眼。
她用手掌覆住，棕红色的丝带就掉到了她的鞋尖。
柯礼刚想捡，艾格又一次唤她。
艾格·瓦尔登长姐，画好了。
她移开手，看见对方微微上扬的嘴角，站在画板旁边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柯礼觉得他的表情有点诡异。
就像个程序坏掉的机器人。
她缓缓走向画架，看到画中人不由得一愣。
画中的女子温雅端庄，端坐在椅子上，对着前方嫣然一笑，眉目弯弯，如同饱含深情的花朵正在绽放。
那双灵动美丽的蓝眼睛闪闪发光，像是富有魔力的月光宝石，吸引着人移不开眼。
是的，他画了眼睛。但是她的眼睛不是被遮起来的吗？
余光中，艾格还在微笑。
这幅画……
她微微低下头，金灿的长发垂落在胸前。
柯礼……
画中之人的长发披散在肩上，乌黑透亮而富有光泽。
柯礼你画的是谁？
柯礼的声音严肃起来了，神色冷峻地直视艾格。
黑发蓝眼……他画的不是克里斯缇娜，是她自己，是柯礼。
所以她的身份早就被人看穿了？
艾格不语，一步步靠近她，嘴角的弧度渐渐消失了，只剩下阴测测都看不清表情的面孔。
柯礼下意识往身后退去，直到后背抵上了半开的窗户。
艾格停在了距离她一个身位的地方，深深地盯着她。
她的心跳得很快，腿在发抖，感觉一个身形不稳就要摔下去了……
咚——
她支持不住向后靠去，随后陷入一片黑暗。
……
……
……
小爱丽丝克里斯姐姐？
花园里，小爱丽丝一边折去花枝，一边不满地对她撇嘴。
柯礼眨了眨眼，看到的就是这春光正好的温暖景象，但是她的头晕晕乎乎，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虚幻。
小爱丽丝克里斯！
见她不理自己，小女孩不高兴地大叫，把折掉枝叶的花朵和折下来的小树枝塞到她手里。
柯礼嗯……?嗯。
她再次做了一个深呼吸，终于转向爱丽丝。
小爱丽丝帮我穿花环。
小女孩嘟着嘴，表情好像在说，如果再不按我说的办我就要讨厌你了。
柯礼一时失神，爱丽丝脸上的天真表情是如此的鲜活，是不同于这个迷蒙诡异世界的亮色，以至于她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软软轻轻的……
柯礼好。
她展露一个微笑，看向手里的花朵。
鲜艳夺目，绚丽多彩。
桃花茶花兰花玫瑰花，甚至还有菊花和梅花，看得她又有点发笑。
好吧，四季的鲜花，还是很不真实。
柯礼依照小女孩的话，把它们编成了一个大花环，其中色彩丰富但是一看就花里胡哨。
爱丽丝倒是很是欢喜，捧着花环爱不释手。
小爱丽丝克里斯姐姐，帮我带上吧！
庭院宽绰，高大的白墙鼎立，框定出一块块花圃。
晴朗的阳光照耀，绿叶丛中，花儿朵朵绽放，如同七彩仙女争奇斗艳。
花丛随轻风摇摆，散发阵阵馨香，甚至招揽了几只蝴蝶停靠在花瓣上。
但是，倘若有人凑近看就会发现，这些蝴蝶一动不动，所有的翅膀和触手都固定着一个统一的弧度，仿佛雕刻出来的艺术品一样，每一个姿态都是设定好的。
或者其实，整座庭院除了柯礼和小爱丽丝，没有一个看起来有生命的活物：遍地花开得过于鲜艳，蝴蝶停靠得过于整齐……甚至连石砖石柱上的白漆都有点崭新得过头了。
光线掠过两人定格在墙面上，就连头发丝的阴影都清晰可见，黑黑白白一成不变。
柯礼捧着花环，招呼着小女孩在她跟前乖乖坐下，随后轻轻地放了下去。
但当手指刚刚搭上她的发丝时，明亮的庭院上空突然暗了下来，仿佛她不是在戴花环而是在贴求雨符。
小爱丽丝咦？
小爱丽丝也注意到了，抬头新奇地望着天空。
花环就被悬在她的头顶上，柯礼一时不知道要不要继续放下。
小爱丽丝世界末……
就在她指着天空大喊时，时间再一次停滞了，连带着小女孩没说完的话一起，如同被硬生生掐断的电话。女孩也保持着看天空的动作，雕塑一般的一动不动。
柯礼……
彼时又吹来一阵大风，几乎是要拖着她往前走那样拍打着她的衣服。
柯礼缓缓挪向墙根，艰难寻找着支撑物，谁知道一碰到墙体，整面墙就好像积木一样倒塌了。
紧接着，整座庭院，整个空间骤然崩塌。
她被狂风卷起，拖拽入深不见底的黑色渊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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