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的故事说也说不完,现在来讲讲天上的事儿。天上有一座天宫,庄严肃穆,金碧辉煌,仙气缭绕,和谐安宁,众神仙各司其职,恪守职位,井然有序地按照天地规律来履行自己的职能,维持世间万物的自然秩序,损有余以奉不足;自然的规律就是减少多余的一方,补给不足的一方,达成大同和谐,此为天道。所以万物生机勃勃,世间的一切、人间的文明都按照天道预设好的岁月轨迹分毫不差地进行着朝代更迭,新生到衰亡,毁灭到创造,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当然了,虽说神仙们的力量来源于人们的信仰和愿力,但是有时架不住人类的贪婪所带来的祸孽,常常要人们所信奉的神仙去替他们擦屁股。首先,人间的人们之间都有一个不成文的信条:人定胜天。如果拜的那个神不显灵就会换一个神继续拜,或者……砸了神像从此不再供奉……中原不养闲神。反正人们拜的不是神仙,是自己的欲望。神仙?只是给人类和天道打工而已,没钱拿的那种,这么看当神仙也挺累的,因为他们要肩负起更沉重的责任,这是成为神仙的代价,也是长生的唯一条件。
天宫是个很大的地方,只要修为足够,不管是妖还是神都可以去那里玩,前提是不要搞破坏和闯进南天门里面去,不然会被打下凡间去。先介绍一下,天宫里除了那些成天板着和冰块一样的脸的神仙以外,也有散仙、神兽、各类上古时期就存在的妖神族、各种古灵精怪……太多了,总而言之,那些生灵在迅哥儿的《三哼经》里都有记录。
我爹是一条大帅龙,在龙族中很有威信,在南天门那里有官职,不过是管什么的他也从来都不说,我也懒得去了解。他成天带着妈妈还有哥哥姐姐在天上飞,今儿不是去收拾黄河里兴风作浪的蛟龙王,明儿就是去把故意吸海水制造天象吓着人类的捣蛋同类给绑回去,遣返到他们族长那儿,是条大忙龙。我的太爷爷是青龙叔公,至于为什么太爷爷的辈分却称呼叔公……我也不知道,还在蛋里的时候不懂,现在做龙的时候也不懂,以后更不懂,到死也不会懂。反正管东方星宿的那个帅哥就是他了,嘻嘻。
龙族分布很广,有金龙族、黄蟒族、长江一脉、黄河一脉、昆仑雪山一脉、蓬莱一脉。四海龙王是蓬莱一脉的龙,跟我没什么关系,我是黄蟒族的,经常会被认错成某海的龙女。
金龙族有天生一生下来就是五爪金龙的,也有后天下凡历劫修成的,作为天生稀有的龙,自然职责也极其重要了。
在人间每个朝代末尾的时候,金龙族就会顺应天道,同时派出几位金光闪闪的大帅龙下凡,然后转世为人间帝王,带领人类顺利完成朝代更迭,重建人间秩序。当然只派一条龙是不够的,天道是个难以捉摸、性格古怪的大能,他设下的岁月轨迹难以捉摸还命途凶险,举个例子:派出十条金龙下凡只有一条金龙能成为人皇,所以任务成功的概率真的很低,这便是金龙族稀少的真正原因。
每当派下龙族下凡历劫的时候,降世灵池边上的凤大人和凰大人会从万物各族里挑选合适的孩子与龙族一同前往人间历练,被凤凰亲吻过的孩子会成为皇后,被交给麒麟的孩子会成为皇室的孩子。
任务完成的人皇重回天宫的时候会乘龙驾,前往一个叫帝泽居的地方,在那里和历朝历代的帝王一起护佑下一个王朝顺利诞生和王朝的发展,平衡国运,直到朝代灭亡。帝泽居不归天帝管,直接对天道负责,帝王越多,国运越稳定。没有完成任务的龙会途经地府重新回到天上,等待下一次族长的派遣。
投胎可真是个技术活儿~天上的事物已经讲完了,现在来聊聊我下凡之前的事吧。
那一天,本来还是稀疏平常的一天。
句芒大人一如既往地脚踩两条龙飞过天边,他总是一脸严肃,一本正经地环手抱胸,然后霸气侧漏地站在两条威风凛凛的龙的背上,准时准点地将太阳赶上扶桑树。他每每路过仙园的时候总是少不了三足金乌那几声哭丧一样"我不想上班"的哀嚎,我也特别爱看他俩的乐子,特别是金乌,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老实地挂在句芒身上,有时候还会耍赖:不抱着她她就不上班。
她还总是会故意去撩句芒,尽管句芒不为所动,却会乖乖听她话,对她百般顺从。金乌坐在扶桑树上发挥神力,将炽热的阳光播撒到尘世的每一个角落,然后侧倚在树枝上静静地看着句芒手握圆规携领阳光,为天下带去生机,等他回到扶桑树下的时候,金乌会目光温柔地垂眸看向归来的句芒,俏皮轻柔地撒娇上一声:俊郎怎么这么晚才舍得归家呀?留我一个孤家寡人好生寂寞。接着句芒就会红着耳朵将藏在身后的花朵拿出来轻轻别金乌的耳边,装作淡定轻声呢喃一句:胡闹。然后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放,与她坐在一起默默陪她,直到月神脚踏霞光披着夜幕到来。
你俩什么时候去月老那儿证婚?我随二百,想吃席。
我每一天都会在昆仑仙园里快乐地衔着篮子和仙女姐姐们一起摘仙果,照顾仙园里的仙草花果,仙园还是一如既往的仙气飘飘,霞云漫天,真乃身处千百花果林,百灵绕耳莺莺啼。
“啦啦啦~哈哈,好香的花啊,今儿仙果结得可好了,仙君他们一定会喜欢的。哎呀小龙你别调皮,我们在工作呢!”
桃花仙哼着歌儿,将仙果采下,但是被我捣乱,于是哭笑不得地弯下腰来摸了摸我的头,又继续认真地用凌云剪剪下仙果放进花篮里。
我喜欢变小后用我那长长的龙身缠住仙女姐姐们的腿,因为这样就会被摸摸头了,好开心!
“我才没有调皮呢……好舒服,姐姐再多摸两下嘛~求你了,呜~”
我伸直了脑瓜使劲蹭姐姐们伸过来的手心,尾巴都摇成螺旋桨了,仙女们见我对她们撒娇,一个两个心花怒放起来“怒搓龙头”,揉我揉得不亦乐乎,我也乐在其中。
“小龙,我有几个仙果摘不到,祥云又被别的神仙借走了,你帮帮我好吗?”
鸢尾花仙揉揉我的脸蛋,在我的脑门上亲了一下。就那轻轻的一下,触感是多么柔软,多么触人心弦,那是——我最喜欢的亲亲!好喜欢!好激动!其他的几位仙女见我高兴得龙背上的鳍都竖起来了,鳞片也变得闪亮亮的,一个个笑得浑身发软向后瘫倒坐在地上。
“没问题!”
“吼呜!”
小狗一样大小的小黄蟒变大后现出了威风凛凛的模样,四肢强壮、指爪锋利、龙威大显、目光炯炯有神,错落有致的龙鳞黑得泛金,身上的花纹如同婆娑树影规律交错,神气极了。只见两只龙爪按住了身边两棵壮实的仙果树干,一跃而起,灵活地腾挪身子几下,卷起气流,乘风而上,很轻松地就飞到树冠前,张开血盆巨口,轻轻地将果子一个个咬下然后含着,往天上飞起来一下,低头朝仙女们张开的布上吐下果子,身子在空中绕了个圈后缩小身型向下猛冲,一头扎进树林里回到仙女们的身边。
“小龙真厉害!”
“小龙刚刚那一下帅呆了!”
“小龙真棒!”
桃花仙摸着我的脑袋,其他花仙也毫不吝啬地夸我,我内心的开心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于是抬起爪子屁颠屁颠走到仙女们跟前,从仙女们的手中用嘴衔走果篮两个,脑袋穿过果篮的手柄,脖子上挂了一筐,背上驮着四筐仙果,口齿不清道:
“不客气,顺手的事……嘿嘿嘿……既然你们夸我了,我就帮你们拿吧~”
遂嘚瑟地摇着修长优美的龙尾巴,脖子左摆一下右摆一下,走起路来摇头晃脑的,跟仙女们一起去银河边淘洗仙果。
"桃花姐姐~我可以吃一个仙果吗?"
我故意往桃花仙正在行走的双腿之间蹿来蹿去,龙身贴着她的小腿肚,尾巴蹭着她的脚踝摆扭,这样桃花仙就会不得不放慢脚步来答我的话。
"不行,哎呀,都说了不行了,小龙不可以这么调皮了……好吧好吧,只能吃一个,但是被仙君发现了,你可不准跑。"
桃花仙的双脚被我绊到脚踝提不起脚走路,眼睛看着我绕来绕去头都晕了,只得答应下来。
"放心吧,我会找点仙草补偿给仙君的,仙君不会怪我,也不会怪姐姐的。"
我放开了龙身,桃花仙叹气摇摇头,只是无奈地提起脚从我身子上跨过去继续往前走,我得逞地往后扭头从篮子里叼出一个仙果甩到半空,张大嘴,等仙果做完自由落体旋转三周半掉下来,嚼两嚼,咽下去。仙果有益身体健康,好吃、爱吃、多吃——嗯~仙果味,嘎嘣脆,蛋白质是牛肉的两倍。
我走在前面停下来,回头看着她们。
"姐姐,你们没有祥云,用脚走那么远的路不累吗?"
"哈哈,当然不累了,就是一来一回挺费时间的。"
桃花仙温柔地笑了笑,半蹲下来摸摸我的脑袋。
"那我载你们吧。"
"呃……真的不会把我们甩下来吗?"
其他花仙汗颜了一下。
"那我不飞那么快,总行了吧?我觉得这样走过去好慢啊。"
花仙们见我这么急性子,互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那就麻烦你啦。"
我将果篮放下,匍匐在地上,身形变大,低下脑袋,花仙们将那些果篮收进宝相袋里,收好在腰间上,有的抓住龙鬃攀上去来到我的头顶坐下,然后纷纷盘腿坐掐定身诀,也有的花仙选择抓稳我的毛或者龙角,潇洒随意地坐好。
"出发咯!"
我起身跳了一下,往云朵里掉下去,凝聚神力,周围的云朵受到神力吸引而汇聚成祥云,慢慢地往我身边聚拢,将我托起,我再度腾挪身姿卷动气流,像鲸鱼跃海一样从云里翻出来,驮着花仙们漫游在天上,低头俯瞰凡间万千山河的无限光景,完全忘了帮花仙们拎果篮的事。
我们在月砂河滩边降落,头顶的景色是永恒的夜幕与天宫五光十色的霞光互相交错的天际线,轻纱一样朦胧,还能看到对岸闪闪发光的星宿。银河是一条霞光与星辰交汇而成的天河,自极寒北穹而来向无尽南天而去,没人知道它到底存在了多久。无数的星云和星星在河水中溜成一个个小漩涡,诞生了数不尽的星辰后又像泡泡那般被水流冲开来,如同沙子一样布满银河。
新鲜摘下的仙果经过花仙之手用银河水洗涤后,粘上了些许星尘,随光线反射而闪烁,就像五彩斑斓的宝石那样,还散发着淡淡的果香,让人垂涎欲滴。果子上和手上滴落下来的水滴宛如珍珠,淅淅沥沥地伴着花仙手上的水帘坠下没入河中与辰星相融,洗完仙果后的那一片河域像个染缸,河面被仙果的颜色晕开,被波光粼粼的水流调和,星云被浸染上了仙果的颜色,像女人化妆用的水粉胭脂。
半个时辰后,我结束了仙园一天的工作,像往常一样与仙女们告别,谁知道这一走便是最后一面了。
云中龙府是我的家,今日府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如此隆重是因为在庆祝一个很重大的日子——我的及笄礼。黄蟒以一千六百岁为成年,从这一刻起我就好像瞬间长大了一样,什么东西都要立刻明白,要我担起所谓的重任,可我只想当一条无忧无虑的小龙,这样就会一直停留在和哥哥姐姐抓蝴蝶、和弟弟妹妹过仙海打骊龙抢宝珠的日子……还有和花仙们一起玩闹的日子了。
如果我没有长大,花仙们是不是就不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