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后，和所有贵族之间一见钟情的故事一样，城中的达官显贵交谈的话题里总有一两句提到魏远王即将迎娶王妃的事，一时间成了风流佳话，令城中无数深藏闺阁的贵族少女遐想自己和某个皇子一见钟情成为王妃的梦。
玄凤阁琮光殿内，两名异族男子在小声商谈。
“大人，公主已经被中原的王爷要求强娶，还有三天才举行婚礼，趁现在我们还有机会可以将公主带回去，到时候再让一个貌美侍女假扮成公主的样子嫁给那个王爷瞒天过海，就算发现了也会歪打正着拜倒在美人的石榴裙下……”
霍洛斯特皱了皱眉头，摆摆手打断了对方还没讲完的话，并摇摇头表示不妥。
“行不通，我在宴会之前跟那个王爷交谈过，他不但反应灵敏还言辞凌冽，绝对不是你说的那种愚蠢好色之徒，这么做只会激怒中原王族，后果谁都无法承受。”
“可是大人，‘黄金戈’的兄弟们都是公主一手带出来的，除了公主他们谁的话也不听，更别提服从了，若公主不回去，难道刺杀陛下的计划要作废了？”
“你说的这些，安将军早已预料到了，现在反而是要沉住气，”
霍洛斯特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半扇眼帘垂下，朝窗外瞥了一眼——一个影子正在偷听。
“不要轻举妄动。“霍洛斯特说完之后让人离开，走过去开门。
“贝希克斯，你在这儿多久了？”
“我就知道是你小子，哼，你可还真是条忠心耿耿的狗啊，坎琳·哈塔姆殿下都马上要嫁人了你还不顾千里迢迢一同跟过来，你们之间的君臣感情可真叫人感动，可惜你这次想保她已经没机会了。”
贝希克斯此刻一副惺惺作态的模样，嘲讽得开心，像阴险的鬣狗。
“你以为你向陛下提出让二殿下和亲的事我会不知道？但你似乎忘了，殿下是个有仇必报的人，你以为逃得了现在还躲得了将来？可笑。”
霍洛斯特对面前这个尖嘴猴腮、瘦骨嶙峋、狡猾的小矮个儿冷哼一声，眼神蔑视对方，挑起一道眉，语气里满是不屑。
“那咋了?好啊，我求你们将我大卸八块啊。”
贝希克斯的小人得志写在脸上。
霍洛斯特握起拳头，指关节紧绷时发出咔咔的响声，一个迅猛地转身重拳锤向贝希克斯的腹部，贝希克斯躲闪不及，当场疼得四肢发软，像蔫掉了的黄菜叶一样弯下了腰，跪在地上蜷缩着全身，只顾倒吸凉气发不出一点声音。
“哼，真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霍洛斯特大步径直离开，因为正气上头连走起路来衣袍都如孔雀似的尾巴摇来摆去，走了一段路之后，再回想起刚才对方挑衅的话感到汗颜，心想没见过这么奇怪的要求。
风儿是个顽皮至极的孩子，它总喜欢在夏天到来的时候去打大树的头，以此听树叶们哗啦哗啦的哀嚎声，它乐此不疲。
“要不是树叶没长腿怕是恨不得赶紧飞走了去，省得站在原地被风扇巴掌扇得他爹都不认得。”
我瞟了一眼此时喧闹的周围，内心却有种难得的安静。今早的那些人走来走去吵得我在公鸡打鸣之前就醒了，我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内心做了一番心理准备，最后还是来到南门与霍洛斯特道别。
“殿下……我还以为真的不会再见你一面呢。”
霍洛斯特见到我的到来后，原本阴沉的脸上出现了丝毫不掩饰的惊讶，举手投足都表现着他内心的喜悦。他刚想要抬手拥抱我，但举到半空就停下，克制着垂下来。
“来时队伍也是这么浩浩荡荡，回时少了一个人也没有太大的差别。哪怕这次你没有与我秘密约定来这里，作为我曾经的得力干将，我又怎么不会来给你送行？”
我嗤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胸怀释然般从怀中拿出了一卷羊皮卷轴，
“拿着，”
“殿下，你甘心吗？”
霍洛斯特一副比我还要难受的表情接下了羊皮卷轴。
“是个人都知道我再心有不甘也无计可施了，就让那个老头的狗命多活几个月好了。”
我看向别处，嘴硬狡辩道，全身上下就嘴是硬的。
“或许别有他法，哈斯迪亚，把这个带回去交给你们的人，切勿泄露。”一个女人从霍洛斯特身后走出，接过卷轴放进怀里，蒙上面纱转身之际，我看到她脖子上纹有金黄色长戈交织于盾的刺青图案，很快就走远了，连脚步声都不曾发出过，没人知道她刚刚是怎么悄悄出现的。
霍洛斯特面上似乎并没有那种要分别而故作坚强的样子，我不由得微眯起眼，他一定是真的有办法且有把握才敢说这种话，遂挑了挑眉：
“所以本公主的感情就是这么被你用来这么玩的？呵，好啊——连你也开始捉弄我了……”
霍洛斯特一听急忙摆手摇头晃脑。
“不是的你听我解释，我昨日跟您的未婚夫一哭二闹三上吊求了好久，他才同意我留下来做您的侍卫。”
其实是去人家王府那被管家拒绝了三十多次，在门外赖着不走，终于等到人家魏远王正要出门才被请进屋里。本以为对方是个会死活都不答应的人，连打架的准备都做好了，结果人家直接同意了，显得他拍门求人的样子很狼狈。
“太丢人了，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被殿下知道的好。”他心想。
“嗯哼？”我环手抱胸，稍息着腰，昂起下巴继续听他解释。
“哈塔姆殿下息怒，总之臣说了那么多都是向您报喜的，臣在成为您附庸时就已经誓死效忠于您，无论您在哪儿臣都会永远追随于您，所以殿下不必担心再您与臣会分离；还有，臣昨日还顺便走访了一下王府里的下人，下人都说您的王夫是个赏罚分明性格温和的人，与朝堂上的官员形容是个阴晴不定性格暴戾的形象截然相反，”
“我更倾向于前者。”
我根据他的话快速思考了一下。
“我更倾向于前者。”
霍洛斯特也是如此。
两人异口同声，中间的气氛莫名奇妙了起来。
“您继续，”
“你继续，”
一个人捂脸，一个人红了耳朵。
“总之我想起来一件事，您十五岁时陛下曾派您到过这里的国子监交流过，那时候恰逢一位满头白发的少年将军下来主持那次的交流宴会，按照年龄推算，只有对您一见钟情的那位王爷符合年龄条件，不知殿下您还有印象吗？”
“是有点，我就说漠瑜凌这个名字我在哪听过，但就是没想起来在哪里听到的，三年前……确实是有一个白头发的人跟我聊过天，我还跟他说‘我们还会再见的’之类的话……莫非真的是同一个人？”
霍洛斯特看着面前的人捏着下巴轻轻反复移动着手指，心里忍住了想抱住她的冲动。
我当时是为了敷衍老头交代给我的任务来着，至于那个少年……我当时注意力都被他的脸给完全吸引了去，对方说什么根本没去注意……这么说来还真是歪打正着……可就算是同一个人又怎么样了啦，我当时在靶场练习射箭欸，因为他突然搭讪我搞得我弓弦没拉平害得我歪了靶子！
秦环转身低头捂着脸，正所谓往事不堪回首，没点黑历史还能叫人生？霍洛斯特看见面前人反而是这种反应，虽然感到有些疑惑但还是轻声唤了一下：
“公主？”
“我没事，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我调整了一下状态。
“这三天，臣会替公主继续搜集有关王爷的相关传闻和资料，让您尽快熟悉王爷的为人，这样也能方便计划改动并继续进行，如果您能在王爷的后院中占有绝对话语权并让王爷无比信任甚至宠爱您，或许会成为一把趁手的利刃。”
“那就照你说的做。”
我再三思考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即使我很讨厌沦为后院宅斗中的一份子，身处环境所改变，若无法适应环境，那么环境就会杀死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反正忍耐了那么多年，也不差这一刻，时间我有的是，反正那个月泉王座迟早是我的。
当两列侍女经过两人身旁时，两人故作寒暄几句便分别往反方向离开。
微微泛白的天际线处，地平上出现了浩荡车队的影子，各国公主启程回归故乡，黎明的天幕仍是九天银河悬垂而下，分布不一的残星如同王冠上的珍宝，璀璨而耀眼。银色丝绸延伸至整个天际，一眼望不到尽头，它随黎明的出现而隐于晴空，随夕阳的落幕而映于河面。
回去的路上眼皮开始不受控制地耷拉垂下，此时只感觉眼前的花啊草啊有好多个重影在乱飘，视线在模糊于清晰之间交错，再加上脑袋沉甸甸的感觉，眼皮子也不是很给力，非常顽强地跟我的意志作对，很不幸，我的意志在困意面前与纸一样薄弱。
“哎呀——”
终于摔了一跤、滚地两圈、眼冒金星，在对痛觉毫无感知的情况下回归到被窝里。
阳光很灿烂，但是很会挑地方照——比如照在我的眼睛上或是屁股上，不用睁开眼皮也能看到窗户是什么形状。
早晨酉时卯刻半，皇宫里的绣坊正忙得热火朝天。熙熙攘攘的人们进进出出，像是如临大敌。
“魏远王到——”太监的尖叫声大老远就能听到，道路两旁匆忙的男女们迅速停下手中的事，齐刷刷下跪低头行礼，齐声道：
“见过王爷，王爷洪福齐天。”
“平身。”
看他雷厉风行的步伐踏进屋子里，举手投足间是绝对的尊贵和不容侵犯的威严，绣娘领头拿着四套嫁衣样式的图跟随王爷的脚步递交展示。
“王爷，这是经过绣坊精心挑选的四套嫁衣的最终方案，请过目。”
漠瑜凌扫了一眼，目光掠过纸张一秒不到，接过朱砂笔直接在四张纸的左上角空白处画了圆圈。
“成衣。”
“禀王爷，悉数完成。“
“带路。”
头戴青玉冠的男人一身做工繁复奢华的青白色云锦嵌金丝花纹蟒袍，双手负背，面容冷峻，在人群中格外显眼。跟在他身后的其他宫人行动迅速，反应迅捷，数头衣架从两边缓缓拉出，没有出现一丝差错，直到鼍皮蚕丝衬蜀锦履翻过衣样间的门槛戛然停立——所有大婚当天的礼服、便服、首饰、配套珠宝已经一一陈列在眼前。
“姑姑，我做的礼服，过了吗？“李芊若面朝人群小小声偏嘴对身边板着脸的老宫女小声交谈。
“嘘。“赵姑姑虽然示意李芊若噤声，但轻微点了点头，或许是因为受到了双重认可，李芊若此刻内心充斥的喜悦差点藏不住，内心偷笑几秒后还是板正了身子，换上跟周围人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面无表情。
四件嫁衣无一例外都是大红配金黄的颜色，看起来像御膳房那道名叫“残红夕阳“的佳肴。
漠瑜凌环视四周，深呼吸后缓缓呼出气息，胸膛慢慢起来缓缓伏下去，来到李芊若所制出的那件嫁衣前，伸出手轻轻环起嫁衣的衣袖，目光在金银双股丝镶边雷云纹的袖口和领口上徘徊，凤凰衔星的刺绣花纹复杂华丽，绣出的针脚紧密，排列有序，光一只凤凰就用了几种难度极高的技法:凤首、颈翎、九尾凤羽为乱针绣；凤翅锁绣；凤身及凤翎为网绣；祥云和周边繁星皆是戳绣与满地绣两者兼有。
再看那尾羽末翎端处，各用了颜色不尽相同的水滴型宝石和玛瑙缝制，显眼突出的星星采用了银丝和银片，而凤凰身后的星辰则用珍珠镶成，构成了视觉上的层次感，当光照在上面时，衣服上的星星花纹就会像真的繁星那样闪烁，只要在有光的地方，哪怕身处是夜晚，光彩程度也不输夜明珠。
和她那时候身上的衣服一样闪闪发亮……漠瑜凌脑子里已经在想王妃穿着这身衣服明艳动人的样子，嘴角自然而然地露出满意的笑容。
“很好，这四件衣服，有什么珠宝布匹还没缝上或者不够的尽管开口，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都给本王做到最好。”
瑜凌站直身子往后转身，发号施令。
“是，王爷。“他在众人的应答声中大步离去。
“李芊若，真是想不到你挽救了绣坊一命，从现在开始，你不需要再做普通绣女了，你也一起跟少琬她们绣制礼服。”
赵姑姑对李芊若毫不吝啬地流露出欣赏的目光。
“谢谢姑姑！”
“哎，多大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一点都不正经。“赵姑姑摇摇头，哭笑不得。
李芊若此刻再也按耐不住内心的兴奋，大大地拥抱了赵姑姑一番才跟着小太监去领赏。
盛夏蝉鸣喧闹了整个皇宫，烈阳当空直照着桫椤树冠，在正坐在轿子上的漠瑜凌身上投下婆娑树影，脸上的影子随轿子的移动而变化，交错斑驳。玄凤阁的宫人早早将喜鹊图案的红色剪纸窗花贴在宫门口，从凤央宫门口一路进去到洛雨殿的院落里，喜鹊窗花的样式也变化万千。
“见过……“侍女见漠瑜凌来正要行礼，却被他噤声的手势给打断了。
脚步来到梨花木床边停下，一道深沉的温柔呓语试图唤醒被窝里酣睡的美人，
“醒醒，该起来了。”
我原本睡得正香，但一听耳边的声音不对劲——是那个男人的声音，一下子把我给激灵起来睡意全无。
“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漠瑜凌看着面前吃惊到眼睛瞪得比铜铃大的人忍不住笑出声，但意识到不能笑出来，硬生生憋回面无表情的样子。
“都快做夫妻的人了，怎么一副全副武装的样子？难道你怕我把你当点心吃了？”难道还在对昨晚的事耿耿于怀？
我皱着眉头，当即一声呵斥：“出去！”知不知道进门要先敲门啊？你以为这是你家啊？不对，这好像真是他家哦。
漠瑜凌摇了摇头，叹口气，道：“点心可比你好吃多了。”
话刚说完只见对方满脸都是你要干嘛的表情，于是又道：
“其实今日本王来找你，是想邀你去个地方，不知公主是否有空赏脸陪本王叙叙旧？顺便……帮公主想起一些事来。”
多么诚恳的态度，多么真挚的眼神，多么迷人的眼睛，若真的拒绝倒是有些于心不忍。
“看你能耍什么花样。”
我还是本能地戒备起来，男人的鬼话不能信，鬼知道一张面皮下的面孔有多恶心？
莫约一个上午的路程过去，我也没想到他带我来的地方竟然是梦开始的地方——三年前我射箭歪靶子的那个靶场！我望着周围的一切，三年前的那个比化石还远古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回我的脑中，不自觉地问出口：
“三年前，我当时在这里射箭，有个满头白发的少将军来这里找我说话……那个少将军是你吗？ ”
“嗯。”
漠瑜凌听到眼前人逐渐想起的一切，内心的欣喜像烟花那样慢慢升起，最后绽开。
“还真是你，因为当时光顾着跟你讲话害我射歪了靶子！”我
当即转过去幽怨死死盯着他，漠瑜凌也没想到对方的记忆回想起来之后的重点竟然是这个，霎时愣了一下。
“那个，我……对不起。”
原本那句“是你弯弓搭箭的样子吸引了我”快要吐出嘴边时再度被噎了回去。
“算了，这不是重点，”
“？”
我当时在这里呆了七天，临走时不知道是谁在我马车上留了一个礼盒，里面除了有颗很好吃的糖以外，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什么……‘你是我第一眼就喜欢的公主，来年今日，我还会在这里等你‘之类的话……嗯你怎么脸红了？”
我转过身的时候，看见这个不苟言笑的王爷脸上起了一片意义不明的红晕，我瞬间明白所有的一切，坏笑着戳穿他：
“哦~这个人该不会是你吧？”
他直接转身背对着我，我笑得更奸诈了些：
“哎别急着躲啊，是你就坦坦荡荡地承认嘛，再说了，”
我有些不悦的情绪上来，“撒迦罗草原那一战，骑黑马持长枪冲我砍来的人也是你吧？”
“想不到那个驾驶狂狮猛虎战车的巾帼女子竟是公主本尊，真是幸会，”
他突然转过身弯腰俯下来，一脸戏谑：“驾着战车到我排好的阵法里横冲直撞来、去自如，没见过这么急着去送死的人，想不到你挺难杀的嘛。”
妈的，你很厉害啊？
“切，彼此彼此，我记得你当时战马的脖子可是直接被我的战虎给一掌拍断了，”
我不服，我真的很不服！
我伸出手来，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的指甲继续说出对方的黑历史，
“那个威风凛凛的少将军直接人仰马翻滚下了坡，受了不少伤，那狼狈的模样比他骑马砍人的样子好看多了，要不是将军突然下令要本公主撤退，”
我挑衅地对上他的眼眸，
“我都想掳回去做驸马，比家里的那些个三大五粗的糙汉好看多了。”
“看来本王是公主的忆中人了？”
“嘁，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我红着耳朵转过身，除了浑身刺挠还是刺挠，漠瑜凌不紧不慢地跟在我身后，我更加汗毛倒立了，不禁加快脚步往前走:
“先说好，既然是政治联姻，大家就做好该做的事，互不干扰。”
早闻中原的人也有纳侧室的习惯，我是不拒绝的，只是让我与她们去抢一个男人的宠爱?做梦去吧！我可是要成为一方霸主的女人，狗咬狗的事由她们做去吧，别惹到我头上就行，否则我可不保证下一秒她们还会不会活着，哼。
“哈哈，好。本王答应公主的要求，既然约法三章，也请公主遵守承诺，做好该做的事。”
漠瑜凌淡淡地说出了标准的官方回答，脸上的神色未改几分。
“听闻西域那边会开满一种很漂亮的花，据说长得像蔷薇，但浑身带刺儿，恰好皇宫里最近也种了这些花，不知公主认不认识?”
漠瑜凌大步跟上来，与我并肩同行。
“……你说的那是一种叫玫瑰的花吧?”
他身后还有那么多官员看着我们……算了演戏而已，反正又不是真的，对吧?
“哦~原来叫玫瑰啊，是这种吗？”
漠瑜凌不知道从哪摘下来一朵玫瑰，嘴角噙着微笑递到我面前，让人分不清他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嗯。”
“送给你。”
我愣了一下，还从没有人给我送过花，心里的防备感降下不少。好吧，我不讨厌你了。
“为什么送给我?你把我当三岁小孩?”
我是个很容易就笑的人，尤其在不知所措的时候会忍不住。
当然我还是伸手接过了，捧在手心里。花瓣娇嫩，上面还有些微晨露。
“本王可没这么说过，如果公主想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公主愿意。”
漠瑜凌两手一摊，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又道:
“本王是觉得公主像这玫瑰花一样，艳丽、张扬、坚韧还很强悍，实乃女中豪杰，万里挑一。”
他怎么做到夸人不吝啬的，还是夸赞敌人?如此胸怀，不是常人能有，看他宫宴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快比得上魏武帝了。
“你赠我鲜花，我也送你个礼物。”
我取下手上做工精致的金镯子，递给他:
“黄金熔化后可以打造成任何样子的物品，这算是两国友好的开始吧，你一定要收下。”
“没想到在公主心里这平平无奇的玫瑰竟价值千金，可见公主很重视这次的联姻，放下个人恩怨成就大局，本王喜欢，这镯子本王就毫不客气地收下了。”
朱雀有史记载:朱雀十二年三月，大喜之日在即，远王邀月泉姬至国子监议婚，约法三章，洽谈甚欢。王曰:漠中鲜花红艳雅丽，名何种乎?对曰:花名玫瑰。王甚喜持其而赠之，姬曰:何故赠予娇花?孰认三岁孩童邪?王听，笑曰:若公主愿，未尝不可。乃赞其人女中豪杰也。然姬同笑谈而赠金镯，以示两国友好。王听曰大喜:一介微花竟承大国之谊而促大局成也，吾喜悦之致，定当珍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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