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下午，他们把我妈送回了乡下。
我妈问，为什么她还没死就忙着把她送回去。
一群人解释着说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把她接回乡下治病是因为她死在城里就没办法土葬了，烧了多造孽啊，连个尸身都没有。
也不知道我妈信没信。
车上，妈妈就一直看着我，我问她怎么了，她只是皱着眉，眼里全是忧愁。
“幺儿，我走了你怎么办哦……”
我沉默。
刚到院子里，乡下的姥姥还在和我妈打招呼，可过了十几分钟，他们联系的乡镇医生还没来，我妈就逐渐失去意识了。
氧气瓶即将用完，我妈没法撑过换氧气瓶的时间，到最后我爸直接拔了氧气，说人都死了，另外一罐氧气就不用了，还浪费钱。
可是我看见我妈的指尖无意识动了一下。
我就抓着我妈的手，那双我牵了十几年的手，从温暖厚实，到冰凉僵硬。
我当时心慌的要命，我一直在嘴里念叨着怎么办，看到姗姗来迟的医生摇了摇头，无用地给她输水，最后转身离开。没有人告诉我怎么办。
我不敢相信，上一秒还在和别人打招呼的她，下一秒就快要不行了……
她做过穿刺，做过化疗，做过植入粒子，中药西药她都吃了，再苦再痛她也受了，她曾经多次想着就这样死了算了，可是每每都会想起我，她说她也想多活几年，想多陪陪我。
我妈这个人，周围认识的都在说她好，在大姨穷困潦倒的那段日子，我妈替她交了几年的社保，她会照顾自己的兄弟姐妹，会帮他们出谋划策，对所有人都格外友善，将我爸养成巨婴，将我培养在温室。
我爸出轨家暴，被外人说闲话，担心二妹找不到工作所以雇她来自己门市却被她在门市肆意造谣，就连那个诊断的医生也直言不讳说我妈活不过一个月。
身为一个医生，在对方没有家人陪伴的情况下，在不顾对方心理素质的情况下，直接做下定论。
为何真诚的人总被辜负？
我爸给我班主任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连一向讨厌我的班主任都来问我，我妈怎么样了，我告诉他，我妈妈已经去世了，我班主任就让我好好学习，不要辜负妈妈对自己的期望。
可是他不知道，我妈走了，我连上学的资本都没有了。
所有人都告诉我，现在你妈走了，你就该努力学习，你要学会自己成长，你要听你爸的话。
我爸跟我说不要困在回忆里，一个人生老病死很正常，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我不明白，为什么才一个星期，他们都可以放下我妈的死，都劝我早点看开。难道，我妈的死真的是一件很微不足道的事情吗？
那段回忆太过痛苦，太过悲伤，以至于我不愿再想起。
一个星期后，我回了学校，祈望看见我来学校上课很是激动，刚想说点什么时，却又闭上嘴。
我趴在桌子上，谁也没理。
我还是和往常一样，和祈望一起吃饭，一起上下课。
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改变，只不过我话变少了，食欲也没有以前那么好了。
我以为我掩饰的很好，但祈望早就已经发现，从看见我的第一眼，他就知道，但是他没有问我为什么，只是用自己的方式，来安慰我。
每天和我一起上下学，一起吃三餐，一起下晚自习，一起回寝室，他把我当个宝贝一样，生怕我磕着碰着，我忽然不知道该怎样和他开口。
祈望的母亲说的没错，我是该离开祈望，我没有资格陪在他身边，但我不打算收祈望母亲的钱，因为没有必要。
“昔昔。”见我发愣，祈望唤了我一声。
我抬头看向他，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在他说话的时候走神了，我知道，但是我没法集中注意力，我总是会分散精力去思考很多东西。
“抱歉，我走神了，没听清你刚才说什么，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祈望就只是看着我，大概十多秒吧，我都感觉他要爆发时，他却笑了。
“昔昔，快要过年了。”
我这才想起来，如今已经十二月份了。
“我……”
“就新历那一天，陪我好不好？”他打断我的话，直接向我发出邀请。
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头。
毕竟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能和对方跨年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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