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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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霍雨浩带来了一本用某种柔软兽皮制成的、看起来极其古老的书。
书页泛黄，上面没有文字，只有一些用简单线条勾勒出的图案。
“这是什么？”帝雪好奇地凑过去。
“一个很古老的故事。”霍雨浩在她身边坐下，将书摊开在膝上，指尖轻轻拂过那些古老的图案，“关于一只诞生在极北冰雪中的蝴蝶。”
帝雪的心，莫名地快跳了一拍。
霍雨浩没有看她，目光落在书页上，声音低沉而舒缓，开始讲述：“传说，在世界的尽头，有一片永恒的冰原。那里没有四季，只有终年的风雪。但在最寒冷的冰川深处，却孕育出了一只独一无二的冰蝶……”
他的故事很简单，甚至有些幼稚。
说的是一只冰蝶如何与严寒抗争，如何学会在风雪中起舞，如何守护冰川下微弱的花种，如何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他模糊地称之为‘黑暗的侵袭’），为了保护重要的东西而耗尽力量，化作光点消散……
他没有提及任何具体的人名，没有“霍雨浩”，没有“献祭”，只有一个象征性的“重要的东西”。
他将万年前的惨烈，包裹在一个看似童话的、充满隐喻的外壳里。
帝雪听得入了神。
她看着书页上那简陋的、展翅的蝴蝶图案，听着霍雨浩平静的叙述，脑海中却不自觉地浮现出那些冰冷的记忆碎片——
风雪，蓝光，破碎感…还有，心口那熟悉的闷痛。
但这一次，伴随闷痛而来的，不再仅仅是恐惧。
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好像是在为故事里那只消散的冰蝶悲伤。
故事讲完了。
霍雨浩合上书，许久没有说话。
帝雪也沉默着。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着书页上那只蝴蝶的图案，冰蓝色的眼眸中情绪翻涌。
“后来呢？”她轻声问，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那只蝴蝶……就这样消失了吗？”
霍雨浩转过头，看着她专注而难过的侧脸，心中百感交集。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传说……并没有结束，冰雪的精灵们说，那只蝴蝶并没有真正消失。”
“她的灵魂化作了最纯净的冰晶，散落在天地间。”
“只要等待得足够久，只要信念足够坚定，在某个充满生机的地方，汲取了足够的灵韵…”
“或许，她会以另一种方式，重新醒来。”
他顿了顿，目光温柔地落在帝雪身上，仿佛穿过她的皮囊，看到了那缕在寒潭中心微弱燃烧的魂火。
“也许，会在一片开满鲜花的山谷里。”
帝雪猛地抬起头，撞进霍雨浩那双深邃得仿佛蕴含了星辰大海的眼眸。
那里面的温柔和笃定，像一股暖流，瞬间冲垮了她心中因故事而起的悲伤堤坝。
四目相对。
山谷里寂静无声。
阳光透过花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几只冰晶蝴蝶安静地落在他们周围的枝叶上，翅膀在光线下闪烁着微光。
帝雪看着霍雨浩，看着他眼中那清晰的、毫不掩饰的指向——他说的山谷，就是这里。
他说的“重新醒来”，就是……她。
那些冰冷的碎片，那个悲伤的童话，还有眼前这个男人万年不变的守护和此刻温柔的目光……
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仿佛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了起来。
虽然具体的画面依旧模糊，虽然过往的细节依旧空白。
但她好像……有点明白了。
明白了他万年等待的重量。
明白了自己灵魂受伤的缘由。
明白了……那种每次看到他，心口都会泛起的、酸酸涩涩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那不是恐惧，不是排斥。
那是……被时光和苦难冲刷过后，沉淀在灵魂最深处、即便破碎也未能磨灭的……印记。
帝雪的嘴唇微微颤动，天蓝色的眼眸中，雾气氤氲。
她看着霍雨浩，看了很久很久，然后，非常非常慢地，抬起手，不是伸向他，而是轻轻按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
她感受着那里传来的、清晰的心跳，和一种陌生的、却又无比熟悉的悸动。
她再次望向霍雨浩，眼中虽然依旧带着未散的迷茫，但更多的，是一种破开迷雾后的、带着泪光的清明和一种近乎本能的亲近。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清晰地问：
“那……你就是那个，一直在等她醒来的……‘重要的东西’吗？”
霍雨浩的呼吸，在帝雪那句话问出口的瞬间，彻底停滞了。
山谷里万籁俱寂，连最细微的风声都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
阳光透过交错的枝叶，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将他眼中那翻江倒海般的巨震照得无处遁形。
重要的东西……
她用了这个词。
不是“人”，不是“存在”，而是“东西”。
这个带着孩童般笨拙和某种纯粹本质的词语，像一把最精准的钥匙，“咔哒”一声，撬开了他尘封万载的心门，也精准地戳中了他灵魂最柔软、最不堪一击的角落。
是啊，对他而言，她何尝不是比世间任何神器、任何力量都更重要的“东西”？
是他穷尽一生、踏破轮回也必须要寻回的、遗失的珍宝。
他没有回答，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只是用那双瞬间盈满水光、承载了万年风霜的眼眸，深深地、近乎贪婪地凝望着她。
那目光里，有被理解的震撼，有巨大的酸楚，有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更有一种近乎虔诚的、无声的确认。
这无声的凝视，比任何铿锵的誓言都更具力量。
帝雪被他眼中那汹涌而克制的情感浪潮淹没了。
她看着他微微颤抖的睫毛，看着他紧抿的、试图压抑某种情绪的唇线，看着他脸上每一寸肌肉都绷紧的轮廓……
心口那股酸涩的暖流，以前所未有的力度迅速扩散开来，席卷四肢百骸。
她好像……猜对了。
这个认知，没有带来更多的恐惧，反而奇异地让她一直悬着、飘忽不定的心，缓缓落到了实处。
就好像……一直在黑暗中摸索的人，终于触碰到了一面坚实而熟悉的墙壁，尽管还看不清墙壁的全貌，但那份存在本身，就足以带来安心的力量。
她按在心口的手，缓缓放下。
然后，她做了一个连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她朝着霍雨浩，微微倾过身去。
动作很慢，带着试探性的迟疑，像一只初次靠近人类的、警惕又好奇的小动物。
霍雨浩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屏住了，生怕一丝一毫的动静都会惊退这来之不易的靠近。
帝雪抬起手，这一次，不是悬在半空，而是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驱使，伸向了他的脸颊。
她的指尖，带着山谷花草的微凉和一丝她自身的冰冷气息，轻轻地触碰到了霍雨浩眼角下方。
那里，刚刚有一滴未来得及滑落的泪，凝结成微小的冰晶，挂在睫毛上。
指尖与那微凉湿意接触的瞬间，帝雪的身体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
没有风雪，没有破碎的蓝光，没有心口的剧痛。
只有…一种奇异的、仿佛电流般细微的麻痒感，从指尖窜遍全身，直达灵魂深处。
那感觉，陌生，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
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在某个被遗忘的时空里，她也曾这样，触碰过这张脸，拭去过类似的冰凉。
霍雨浩闭上了眼睛。
感受着她指尖那微凉而轻柔的触碰，感受着那滴凝结的泪被她小心翼翼抹去，感受着她近在咫尺的、带着清冷花香的呼吸……
万年冰封的心脏，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烧红的炭火，发出“嗤”的声响，冰层龟裂，融化出滚烫的岩浆。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极力压抑着几乎要决堤的情绪。
帝雪的手指停留了片刻，然后缓缓收回。
她看着自己指尖那一点微小的湿痕，冰蓝色的眼眸中，迷茫依旧，却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焕发出微弱却坚定的新芽。
她抬起头，再次看向霍雨浩。
这一次，她的目光不再闪躲，而是直直地迎上他睁开的、依旧泛红的眼眸。
她没有再问“你是谁”，也没有再问“发生了什么”。
她只是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
目光从他深邃的眼眸，到他挺直的鼻梁，再到他微微泛白的唇。
然后，她非常非常轻地，几乎是用气音，说了一句：
“这里……”她的指尖再次轻轻点了一下自己心口的位置，天蓝色的眼眸中水光潋滟，“……好像，认识你。”
“……！”
霍雨浩的瞳孔，猛地收缩。
所有的克制，所有的坚守，在这一句话面前，土崩瓦解。
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
不是崩溃的嚎啕，而是无声的、滚烫的河流，顺着他刚毅的脸颊滑落，滴落在身下的草地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他猛地伸出手，不是强势的拥抱，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颤抖，轻轻握住了帝雪刚才触碰过他脸颊的那只手，将她的手，小心翼翼地、珍重万分地，贴在了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
隔着薄薄的衣料，帝雪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心脏那擂鼓般、急促而有力的跳动。
噗通……噗通……噗通……
每一声，都沉重地敲击在她的掌心，也仿佛敲击在她那片空白的灵魂深处。
好了，这一章就先写到这里，下一章在继续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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