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穿越女夺走身体的第七年。
她利用我的身体,将我奉为明月的师尊拉下神坛,意乱情迷。
夺回身体的那一刹那,师尊的吻,就停留在我的眼睫之上。
颤抖而炙热的呼吸裹颤着欲望,沙哑地低喃。
他说,「阿宛,我心悦你……」
可惜,阿宛不是我的名字。
睁开眼的时候,我第一次知道,师父这样冷清的人,身上居然是这样滚烫。
冷眼旁观了六年的情爱,我原以为自己早已心如死灰。
可蓦地被他困在身下,心口竟还是这样发跳,生疼。
大抵是察觉到我的僵硬,他动作一顿,怜惜地垂下头。
依旧是清冷好看的眉眼,眼里却有着从来不属于我的温柔。
他问我,「阿宛……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这确实是我想要的。
我自小养在长留山,入青衔门,是他最小的弟子。长留山上风雪中,是他教我练剑,授我功法。
无数次幻境之中,是他披寒衣而来,将我护在身后。
后来魔尊闯进长留山,生死一线之际,也是他,以命护我。
他们都说,师尊待我是不一样的。
那时候年少,我也深信不疑,以为师尊待我,总归是不一样的。
可也是因为年少。
不敢摘月而来,只能奔月而去。
夜以继日地修炼,日复一日地挥剑。
却没想到,大道初成的那一日,我才知道,他透过我的眼睛,看的从来都不是我。
七年漂浮在侧的孤冷,如今重回躯壳,只有一丝半点的余温。
我昂着头,对上那双染着欲念的眼,笑得肆意。
只那一瞬间,长央面上一僵,而后陡然恢复了往日的冷寂。
将所有心绪都裹在寒凉之下,只给我一双冰雪一样的眼眸。
「你……是你。」
所有的话咽在喉咙里,他抽身就走,我却拽住了他的衣袖,扯开了他那洁白的内衫。
他垂落的发落在我的胸口,我咬上他的唇。
「师尊啊,别来无恙。」
长央条件反射地避开,却又像是顾忌什么,只擒住了我的脖颈,缓缓收紧。
窒息的错觉涌上来,我却咬着他的唇,撕咬出血。
我清晰地看见他眼中的茫然,震惊,无措。
最终都成了一种厌恶。
他没有再心软,一如当年那一掌,将我掀翻在地。
他高坐莲花台,纵使是衣衫凌乱,脸颊微红,却也难掩仙人之姿。
清雅如玉,洁净如雪。
长留山的青石砖那样的冷,却冷不过他的一句话。
「她在哪里。」
我慢条斯理地系上腰带,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眉目间的无措。
带着几分讥笑和作弄,我反唇应着,「我若不回来,谁还能够与师尊共赴云雨呢。」
指尖抹去他唇边的血,我轻轻笑着,「师尊若是想,我也不是不可以。」
染血的指尖,顺着他的衣襟,没入胸膛。
他攥紧我的手,眼里的嫌恶刺痛了我的眼睛。
「叶思宛 ,你还是如此,下作不堪。」
唇齿露出几声笑。
我说,「即便如此,师尊,又舍得杀了我吗?」
呼吸落到他的耳畔,他耳尖红透。
室内杀气起伏了一瞬,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我盯着他的身影看了许久,才缓缓收敛了笑意。
长央当然舍不得杀我。
我可是他为阿宛精心养的,身体。
只是他也没有想到,这身体,生了灵智,起了妄念。
对他,动了真心。
动了真心,就是死路一条。
十八岁那年,我才知道,师尊这样的人,也是有过真心的。
师尊少年天才,从未败过。
今生只输了一人,便是阿宛。
凌波会上,阿宛一剑赢了他。
也是这一剑,后来妖族来犯,他放心舍下阿宛。
只是妖族压境,踏平了阿宛的尸骨。
师尊一夜白发,遍寻苍生,养了一支灵木,雕出了故人模样。
为我取了姓名,谓之思宛。
思宛思宛,他口口声声的阿宛,从来不是我。
其实我早该知道的,只是我不相信。
直到后来相信的时候,却已经为时已晚。
我道心不稳,灵台溃堤,三魂七魄全被震出楠木,迎他的旧人。
我以为我会消散大道,可我不甘。
不甘自己苦苦修炼的肉身,就这样拱手让人。
或许正因为这份不甘,我留在阿宛身侧,离不开,也逃不走。
日日夜夜跟在阿宛的身侧,看她如何同长央,重修旧好。
但她同我想象的阿宛不一样。
她在长央的面前像是所谓的阿宛,独处的时候,却又显得过于浅薄。
长央失而复得,自然不会留意这些。
他只知道,阿宛回来了,便已经足够。
于是我看见了他的喜怒哀乐,雪人一样的师尊,化了冰,有了真正的人间烟火。
也是那时候,我才知道,长央予我的好,是那样的不值一提。
至少,在阿宛跟前,不值一提。
阿宛初入肉身,根本提不起来剑。
师尊只爱怜地抓住她的手,告诉她,她不用习剑,他也会始终护着她。
阿宛说她不爱长留山上有白衣,师尊二话不说,便改了弟子服。
长留山上朱红一片,我总在大雪中看,像极了我走火入魔那日呛出的血。
可是远远不够。
为她一句话,长央不远万里,前去魔窟,寻一株魔草,助她巩固魂魄。
为此三魂七魄染了业火,元气大伤。
长留山长老要将她逐出长留山,师尊却为她受了四十九道刑鞭,留她护她。
我一点一点地看着,一点一点地记着。
心也是这样,一点一点地碎着。
昔年我拼死得来的仙草,丹药,法器——那些我用命换来,讨好长央的东西,也成了她的玩意。
分明已经成了游魂,分明已经觉察不出冷暖,可我还是觉着,长留山的雪湮灭了我。
茫茫无穷的大雪之中,我才知道,自己就是一个跳梁小丑。
师尊给我的,只是怜悯。
只是对一个物什的怜悯。
他从未将我当作一个人,只是阿宛的肉身。
他精心养了我十八年,为的,只是,阿宛。
可惜,长央永远也不知道。
归来的,只是一只同我一样的游魂。
他的阿宛,早就死了。
起初我也以为,阿宛是伤了魂魄,兴许有些偏差。
但不是。
她静坐独处的时候,总在念叨。
她说我们这里是一本戏文,说师尊是戏文里的名旦,另一位旦角,便是还魂归来的阿宛。
她说她不是阿宛,但她却又将阿宛演得极好。
好像没有人比她更了解阿宛,更了解师尊。
只是,她唯独不了解自己。
我静坐在莲花台,盯着自己的掌纹。
六年没有拿过剑,掌心的茧已经软去,白净柔嫩。
若不是身上的宫铃掩饰,只怕身上的魔气也遮掩不住。
阿宛仙师正道出生,怎么可能会与魔族勾结。
而我,也不止一次地看见,阿宛下了长留山,与另一人厮混。
我知晓他,也认识他。
门外传来脚步声,长央殿的弟子缓步走了过来。
是师尊的随侍童子。
看见我衣衫凌乱,他竟然脸色未变,只是立起了身子,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眉头微皱,正要出声,却陡然如鲠在喉,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