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仆22

"娘..."田汉的声音被风撕成碎片，古铜色的胸膛剧烈起伏。雨滴顺着下颌滑落，混着滚烫的泪水砸在碑面上。七日前的场景如噩梦般在眼前回放：母亲蜷缩在破被里，枯槁的手还紧紧攥着他留下的半块冰糖，浑浊的眼中满是未说完的牵挂。

田壮在一旁按住他颤抖的肩膀，烟袋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耿子，节哀。你娘临走前还念叨，说你定能出人头地..."话音未落，田汉突然一拳砸在坟前青石上，鲜血瞬间染红石面。他想起母亲为了省药钱，硬把郎中推出门的倔强背影，想起她披着油纸在雨中守护柴火的佝偻身形，心如刀绞。

守灵七夜，田汉未曾合眼。灵堂里摇曳的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时而拉长，时而扭曲，如同他混乱的思绪。第七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他终于站起身来，眼神中多了一丝决绝。粗布麻衣下的肌肉紧绷如弦，腰间别着的砍柴刀泛着冷光。

驿站的日子如钝刀割肉。田汉每日披着星月赶路，汗水浸透的号衣干了又湿。每当夜幕降临，他总爱坐在马厩旁，望着天上明月，想起林蕊蕊倚在他肩头的温度，想起她发间若有若无的茉莉香。掌心的冰糖早已融化，却在他心口留下一抹甜意。

那夜的变故来得猝不及防。当田汉在柴房听到驿官的密谋，青筋暴起的手死死攥住木梁。月光透过缝隙洒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映得他眼底的怒火几欲喷薄。"想让兄弟们顶罪？"他咬牙切齿，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马厩里的搏斗激烈而短暂。田汉如同一头被激怒的豹子，挥舞着木棍冲向两个驿官。马鞭抽在身上的疼痛，勒住脖颈的窒息感，都比不上心中燃起的熊熊怒火。当石头砸向驿官后脑的瞬间，温热的鲜血溅在他脸上，腥甜的味道让他短暂地清醒——他杀人了。

夜色如墨，田汉骑着偷来的骏马狂奔。身后驿站的灯火渐远，怀中揣着的包裹里，除了几件破旧衣衫，还有一封未写完的信。信纸上只写了开头："蕊蕊，见字如面..."风卷着信纸边角，仿佛要将他最后的牵挂也一并带走。

与此同时，清远书院的烛火依旧摇曳。林蕊蕊倚在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茉莉刺绣。自田汉离开后，她夜夜辗转难眠，梦中总浮现出他古铜色的胸膛和炽热的眼神。

茶馆里的对话如惊雷炸响。当林蕊蕊听到东林书院被拆的消息，手中的茶盏险些落地。她望着窗外纷飞的柳絮，忽然意识到，这乱世之中，不仅是她和田汉的命运在风雨中飘摇，天下读书人的希望也在一点点破灭。

雨又下了起来，林蕊蕊转身走进书院。她知道，有些秘密如同地底的暗河，终将在某个时刻破土而出；而有些牵挂，即便隔着千山万水，也会在心底生根发芽，直至长成参天大树。

林蕊蕊望着镜中自己日渐憔悴的面容，突然攥住妆奁里的半块玉佩——那是田汉临走前从贴身红绳上扯下的。

"去澄城。"她起身时锦缎裙摆扫过满地槐花，"找田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