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说到做到。
自第二日起,秦王就严格遵循“禁止揠苗助长”的基本方针,盯紧了长女不许乱跑,并让太医丞来制定最适合这个年纪的孩童的生活作息,坚决劳逸结合。
想学习?
可以。
秦王忙碌的时候,就把长女揣身上,拿着奏简一边批阅一边讲解,闲适之时,则给她讲秦法秦律秦史,顺带再穿插着提一嘴六国。
当然,每日也要带着人出去转悠一圈,散散心、晒晒太阳。
知韫:“……”
感觉自己像是一株被秦王种在花盆的花儿,伺候地贼拉精心,就怕她一不小心蔫吧了、没能开出花儿来。
秦王的爱与不爱,真的挺明显的。
不过,知韫虽然一开始有些惊诧,但很快就理所当然地享受。
——这是她应得的!
“听闻李师师从荀子?”
午睡醒来,见嬴政在忙,知韫索性去“骚扰”刚好也在的李斯。
她之前总去少府和相里墨搞研究,但现在留在秦王身边的时间越发长了后,李斯和蒙毅就替代了墨家的位置。
都是启蒙的老师之一。
“回公主,正是。”
李斯原是吕不韦的舍人,任郎官,得以向秦王进言并入秦王眼,被擢升为长史,前些日子又拔擢为客卿,还领了个为栎阳公主启蒙的职务,可谓是春风得意了。
“我听闻荀子学问深厚、德高望重,曾任齐国稷下学宫的祭酒,如此名师,才教导出如李师这样的高徒。”
栎阳公主托着下巴,先是一通彩虹屁,而后神情期盼。
“李师的师兄弟中,若有李师之风采者,可能把他们都请来秦国?”
情不自禁扬起唇角的李斯:“……”
啊?
这是想让他把所有的、有才华的师兄弟都扒拉到秦国来?
包括那谁谁吗?
李斯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秦王,却见他毫无反应,于是自己认真思考几息,道,“公主若想,臣或可一试,只是,秦重法家,老师门下多儒家,未必……”
“先试试再说嘛!”
知韫打断李斯的“免责声明”,笑眯眯道,“荀先生能有李师这般高足,想来座下弟子不至于如此拘泥于门户之见,儒家也好,法家也罢,终究能为大秦做贡献就好,对不对?”
李斯:“……”
他正想说儒法门户之见真的很严重,却见栎阳公主眉眼含笑。
“行不行的,先把人找来。”
她笑吟吟道,“天生我材必有用,早晚都能发挥用处,再者,哪怕咱们用不着,也不能白白让给别人不是?”
李斯:“……”
不是,这对吗?
栎阳公主小小年纪,怎得竟如此有虎狼之秦的风范?
“你又想做什么?”
嬴政终于开口,“才要寻农家入咸阳,又要去寻儒家弟子来?”
其实秦王重实用,虽重法家,但对诸子百家也并不算排斥,只是在他看来,此时的秦国不能动摇法家之基。
墨家农家也就算了,撇开治国主张还有实用,但儒家……
辩(喷)起来让人头疼。
“没想做什么呀!”
知韫蹦蹦跳跳地凑到嬴政身侧,“都是人才,自然要入大秦彀中,等什么时候想用了,随手可取,不好吗?”
说着,她不免有些郁闷。
“就比如农家,大猫小猫三两只的够什么用,还得慢慢找人。”
秦国作为诸国中最强盛的国家,哪怕重法家,诸子百家也不可能完全放弃秦国,多多少少都有弟子在的。
农家自然也有。
只是农家自许行至现在,拢共也就几百个弟子,分散到七国去种地后,简直如滴水如大海,眨眼就没影儿了。
想找到人都不是简单的事。
“心不在秦国,纵然召入咸阳,亦无甚用处,平白添乱。”
“怎么会添乱呢?”
知韫吃惊,“又未必需要让他们掺和国事,能给阿父添什么乱?”
嬴政翻阅奏简的动作微顿,“所以你连博士之位也不想给?”
“为什么要给?”
栎阳公主困惑,“既未立有寸功,如何能立于朝堂之上?”
嬴政:“……”
李斯:“……”
在一侧旁听的李斯都震惊了,连小官也不给,谁来你秦国啊?
“他们可以修学啊!”
知韫想了想,道,“论及势强,天下莫过于秦,论及安稳,亦莫过于咸阳,咱们还有取之无尽的纸,若是效仿稷下学宫,也弄一个什么学宫让他们安心著书做学问,难道他们就真的一点也不想来吗?”
这可是纸诶!
诸子百家,谁不想将自家学问流传下去?有了纸,谁乐意出个门都得驾车拉大几百斤的竹简,不嫌麻烦啊?
“昔年孝公一纸求贤令寻来商君,咱们也可以效仿一下嘛,先用求贤令把人给骗……请来,现在用得上就用,暂且用不上就让他们先自己交流学问。”
知韫小声地提着建议,说着说着,还遗憾地砸吧砸吧嘴。
“其实最好还是请荀子这样德高望重之人坐镇,但他好像年纪很大了,七八十岁的,长途跋涉太不人道了。”
万一让老人家死在半路上,多不好?她会觉得良心不安的。
李·荀子弟子·斯:“……”
首先,多谢公主对老师的体贴,其次,她刚刚想说的是“骗”吧?
嬴政:“……”
他抬手摸了摸长女的头,感慨道,“若你高大父在,定然赞许。”
别的不说,这把人骗过来扣下的行事风格,很有昭襄王遗风。
看来,给长女讲秦史还是很有用的,这不就活学活用了?
*
春枝暮被嬴小米骗来会盟却被扣在咸阳的楚怀王:你们老赢家从老到小,就没一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