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格外冷,冷到知韫往被窝里一躺就不想爬起来。
但不行啊,得上班儿呢。
“阿父!”
来找秦王一起吃朝食顺便一起上班的太子殿下噔噔噔地跑进来,跺跺脚,满是怨念地嘟嘟囔囔。
“当年惠文王修建章台宫的时候是怎么想的?这修得也忒大了,我一路走过来,吹着冷风简直想掉头就走。”
虽然承明殿距离章台殿很近,但她其实刚出门就想回去了。
“今岁确实寒冷。”
嬴政眸光示意宫人给她舀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汤暖暖胃,又道,“你素来畏寒,也不必每日都过来用朝食,自个儿在承明殿中用了,再直接往前殿去廷议便是。”
也省的多跑这一趟。
“那可不行!”
知韫咕噜咕噜地喝了小半碗热汤,立马就觉得活过来了,一边解着肩上的狐裘,一边哼哼着道,“我才不要一个人用朝食呢,孤零零的,再好的胃口都没了。”
“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嬴政勾了勾唇,笑吟吟地看她一眼,“既如此,那你就……”
……搬回来住些日子吧。
反正章台殿中仍留着她的寝殿,虽说她如今已经长大了,但既然这样怕孤单,那搬回来住些日子也不打紧。
——毕竟还是个孩子呢。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他崽咬着食物的含糊声音。
“我打算搬到阿母那里去。”
知韫嚼吧嚼吧,咕哝道,“晚上跟阿母一起睡,早上跟阿母一起用朝食,简直完美!”
虽然从永延殿过来章台殿和章台前殿的距离,比从承明殿过来要远,但没关系,她本来也每天都要过去一趟,这点小问题她可以克服。
嬴政:“……”
哦。
原来不是要他陪着一起啊。
(冷漠脸.jpg)
“哦,对了。”
美滋滋地计划完毕的知韫抬头,好奇道,“阿父方才想说什么呀?那我就什么来着?”
“寡人说什么了吗?”
他瞥她一眼,“你听错了。”
“哦~”
知韫歪了歪头,笑眯眯地打趣,“阿父,你好小气哦。”
“……嗯?”
秦王震惊,“我小气?”
“不要不好意思嘛~”
她乐滋滋地托着下巴,冲着她爹眨眨眼,“虽然阿父小气起来的样子也超级可爱,但是,舍不得我就直接说嘛,我又不会笑话阿父!”
嬴政:“……”
真的不会吗?
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秦王瞅了眼捧着脸眉开眼笑的女儿,下巴微扬,轻哼道,“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搬到你阿母殿中和搬回章台殿来,你要选择哪一个?”
“……啊?”
嘎嘎乐的太子殿下笑容顿住,悄咪咪地看一眼给出“选阿父还是选阿母”这个死亡选择的老父亲,低头吃饭。
“出息!”
嬴政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嘲笑道,“就你,还笑话寡人?”
知韫:“……”
讨厌!
“阿父,你好幼稚哦。”
她的小眼神一瞥一瞥的,小声哼哼,“谁叫阿父阿母都这样爱我呢?不管伤了哪一个的心,我都不舍得嘛!”
说着,她伸出手指摇了摇。
“阿父是我的左翅膀,阿母是我的右翅膀,两只翅膀齐全,才能飞得又高又远又稳呀!”
(你们都是我的翅膀.jpg)
“你就哄我吧!”
嬴政矜持地压了压唇角,又忍不住吐槽,“十几年了,还是爱用甜言蜜语这一招。”
“招不在老,管用就行!”
她略骄矜地扬了扬下巴,冲他眨眨眼,笑嘻嘻道,“阿父,难道你不喜欢我哄你吗?”
嬴政:“……”
那似乎也确实不能说不喜欢。
“看嘛!”
一招鲜,吃遍天。
谁叫他就喜欢被她哄呢?
她得意洋洋地一拍手掌,又抢在老父亲恼羞成怒前笑吟吟地提议,“咱们晚上吃锅子好不好?叫人去瞧瞧能不能捉几尾新鲜的鱼来,咱们吃阿父最爱的鱼呀!”
“……随你吧。”
秦王唇角微扬,矜持道,“几尾鱼而已,既然想吃,还能叫你吃不到么?”
“那是自然。”
知韫半支着下巴,眉眼含笑地看着她爹,没忍住哧哧地笑出声。
好像傲娇的大猫猫哦。
爱吃鱼的、喜欢被顺毛捋的、外表高冷但其实哄一哄就会矜持地伸出爪爪的大猫猫。
灵感来了。
等她晚上回去,就继续偷偷摸摸地进行她那伟大的事业——
《大秦秘史之始皇故事》
(猫猫探头.jpg)
父女俩聊着天就用完了朝食,而后估摸着时辰去召开廷议。
主要议题就是预防寒灾。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今年的天气格外冷,甚至都不需要奉常和阴阳家弟子示警,秦王与重臣们都已经预料到了可能会发生的寒灾。
事到临头再来仓促应对,不是秦王的行事风格,比起临时抱佛脚,他更爱防患于未然。
虽然天灾也不是很好防。
接连下大雪,使得积雪深达二尺五寸,一不小心摔上一跤,就能把自个儿给埋在里头……
只能说幸好发生在咸阳。
作为秦国国都、秦王所在,无论是蜂窝煤等取暖物还是粮食,咸阳的储存都很充裕,调配起来也十分迅速。
就是吧……
咸阳哪哪都好,只是作为秦国的经济政治中心,繁多的人口之中,隐匿着的来自于各国的间客其实也有不少。
没事儿都要找点事,这遇上了天灾,更是忍不住搅风搅雨。
该死的阴沟老鼠!
素来畏寒却被迫在大冷天加班的太子殿下浑身的怨念比鬼还重,前一秒还哼哼唧唧地赖床顺便跟她亲爱的阿父阿母撒娇,转头就顶着风雪去廷尉府亲自盯着将这群惹人心烦的家伙一个一个地抓起来严加审问。
一个带出一个,一群带出一群,俨然是要掘地三尺的架势。
李·廷尉·斯:“……”
说句实话,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回见自家弟子这般模样,背后都隐隐约约地冒黑烟了。
瞧着比他自个儿还吓人。
重臣们:“……”
习惯了总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的太子,现在冷不丁收获一只俨然与秦王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严肃冷漠的太子,秦廷重臣们表示接受无能。
威严的王上有一个就够了,再来一个,小心脏真的受不住啊!
该死的家伙!
把温柔的殿下还回来啊!
一时间,秦廷的效率越发高了,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为太子殿下分忧解难、让她展露笑颜。
嬴政:“……”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满脸冷漠的自家崽和打了鸡血的重臣,凝眉思索几息,恍然大悟——
原来他们还没拼尽全力啊?
依照此情形来看,他安排下去的工作量还是不够饱和呢,完全可以再给他们加加担子嘛!
啧。
爱卿们的觉悟似乎有待提高啊,为大秦基业添砖加瓦的事儿,怎么能如此懈怠疏懒呢?
(寡人对你们很失望.jpg)
重臣们:“……”
于是,等到回云中为庞煖吊唁并过了个年的李牧回咸阳参与灭魏军事会议时,就见到一群同款严肃脸的同僚。
李牧:“???”
这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没发生什么啊!”
面对李将军的疑问,心情随着季节一起进入春季的太子殿下摆摆手,笑吟吟道,“俗话说,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虽说魏国羸弱,但诸位叔父也得郑重相待不是?”
“原是如此。”
李牧虽然对这个解释不怎么信,但也完全没有深究的意思。
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灭魏没什么好说的。
别看如今还有魏、齐、楚三国存在,但以大秦今时今日的国力,也就楚国棘手点,魏、齐都是一波带走的程度。
王贲加上李牧的豪华阵容,魏王假也该感到受宠若惊了。
事实也是如此。
人的名,树的影,才登魏王位不过第二年的魏王假本就战战兢兢,一看秦军的主帅是王贲和李牧,险些厥过去。
何至于此啊?
这阵容,真的不打楚国吗?
当魏王假与魏国的贵族公卿被围困在大梁时,知韫带着一帮方士悄咪咪地到了魏境。
“推演天气,没问题吧?”
她客气地微笑,“孤的要求不多,风起云涌、雷鸣电闪,但是不能下雨,只要算准了,就算尔等将功折罪。”
方士们:“……”
被抓住压榨了几年、早已没有了仙风道骨的模样的方士们各个苦着脸,浑身都写着拒绝,却也只能含泪答应。
不答应不行啊。
他们真的很需要这份功劳,要不然,就得去当炸火药的耗材了。
可恶啊!
早知秦国太子恐怖如斯,他们当年无论如何也得按住了同行们,不许他们招摇撞骗到她的头上,自个儿被抓了不说,还拔出罗卜带出泥地把他们也给填进去了。
这帮同行的骨头真软啊。
不仅充当带路党、帮着秦太子的人抓他们,还写信骗他们说有福同享、过时不候,结果他们一露头就被抓了啊!
用自个儿的小命做ddl,无疑是能最大程度发挥潜能的方式。
魏王假怎么也没想到。
他想过秦国会不计伤亡地强行破城,想过秦国会围困大梁至弹尽粮绝,甚至还想过秦国会狠辣地如同水淹鄢郢一样地水淹大梁。
魏王假在继位的两年中拉着一帮魏臣做过无数次假设,虽然每一次推演都是以魏国灭亡告终吧,但他理论经验可谓是十分之丰富了。
但他万万没有想过,竟然还有天降神雷、炸破城门这一招。
魏王假茫然了。
难道上天就如此偏爱嬴秦?人间打仗,老天还亲自下场啊?
你早说啊!
他要是知道还有天降神雷这种老天开挂的路数,他就投降了啊!
(真·灵魂出窍.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