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少女伸手，指尖在碗边停顿了一瞬。
“多事。”她低嗤一声，却还是端起姜汤一饮而尽。
姜汤很辣，却带着一丝回甘。
窗外，寒雁并未走远。她隐在廊柱的阴影里，看着庄璃的剪影映在窗纸上——
那人仰头饮姜汤时，脖颈拉出一道倔强的弧线。
寒雁轻轻呼出一口气，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
有些试探，未必没有回响。
夜色沉沉，寒雁本欲回房，却在经过偏院时，听到周如音冷厉的训斥声——
“三小姐是正经主子，你们这些贱蹄子再敢嚼舌根，仔细我撕了你们的嘴！”
寒雁脚步一顿，隐在树影后。
几个丫鬟跪在地上，为首的绿衣丫鬟却昂着头，不服气道：“姨娘何必护着她？她一回来，咱们庄家就鸡犬不宁！四少爷的婚事黄了，老太太病倒了，连夫人院里都闹鬼——分明是她命硬克亲！”
周如音扬手就是一巴掌：“闭嘴！”
正此时，前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有小厮慌张跑来：“姨娘！四少爷在前院闹起来了！”
周如音脸色大变，顾不得再训话，匆匆离去。
那绿衣丫鬟站起身，揉着脸冷笑：“克星就是克星，装什么千金小姐！”
寒雁从阴影中走出，面色平静：“说完了？”
丫鬟们吓得一哆嗦，那绿衣丫鬟却梗着脖子：“怎么，三小姐还要治我们的罪？您怕是不知道，四少爷已经去您院里砸东西了！”
寒雁眸色一沉，转身疾步回院。
刚到院门口，就见自己的衣物被扔得满地狼藉。庄语迟——庄家四少爷，正红着眼将她的妆匣砸在地上。
“庄寒雁！” 他一把揪住她的衣领，“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突然回来，柳家宁可赔钱也要退婚！他们说庄家突然冒出个嫡女，晦气！”
寒雁任由他拽着，声音冰凉：“松手。”
庄语迟却猛地将她往院中的荷花池一推——
“滚回你的穷山沟去！”
就在寒雁即将坠入池中的刹那，一道黑影倏然掠过——
“唰！”
庄璃一把扣住寒雁的手腕，猛地将她拽回岸上。力道之大，让寒雁踉跄着撞进她怀里。
庄语迟惊得倒退两步：“你、你……”
庄璃冷冷扫他一眼，声音如淬了冰：“滚。”
庄语迟脸色铁青，却不敢违逆这位手段狠辣的长姐，咬牙转身离去。
寒雁的衣袖被池水浸湿半截，水珠顺着指尖滴落。她抬头看向庄璃，轻声道：“多谢阿姊。”
庄璃松开她，从袖中抛出一块帕子：“擦干净。”
寒雁接过帕子。
夜风拂过，池面泛起涟漪。
庄璃忽然开口：“你知道庄语迟为何恨你？”
寒雁摇头。
“因为柳家退婚时说了实话——” 庄璃冷笑，‘庄家真正的嫡女回来了，谁还要一个婢生子充数的姻亲？’
寒雁攥紧了帕子。
庄璃转身离去，衣袍在月光下翻飞如鹰翼。走出三步，忽又驻足：
“下次要装可怜，” 她侧首，露出半张讥诮的侧脸，“记得选个我不在的时候。”
寒雁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慢慢擦干手指，眼底浮现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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