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时67

第六十七章

　　庄璃浑身僵住，记忆里父亲总是板着脸，母亲永远冷若冰霜，这温馨画面与她认知里的庄家天差地别。

　　陈嬷嬷抹了把脸，压低声音道：“变故起在你出生那日。道士说老太爷暴毙是因你这个‘赤脚鬼转世’，冲撞了宅运。”她的指甲无意识掐进庄璃腕间，“夫人跪在祠堂三天三夜求老太太做主，可老人家……”

　　庄璃眼前突然闪过幼时的画面——深夜里，母亲偷偷塞给她一块糖，又在她咬下第一口时慌忙抢走，说“吃了糖会被妖怪抓走”。原来那些刻意的冷漠，那些驱赶，都是母亲在荆棘丛中为她辟出的生路。风穿过雕花窗格，卷起远处传来的阮惜文咳嗽声，庄璃攥紧裙摆，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此刻她才明白，母亲心里的伤口，远比她以为的更深更痛。

　　陈嬷嬷的话音刚落，庄璃只觉眼前一黑，那些被岁月尘封的往事如潮水般汹涌袭来。她疯了似的冲向母亲的房间，木门被撞开的瞬间，阳光斜斜地照在阮惜文盘着的双腿上——那是双扭曲变形的腿，布满狰狞的伤疤，像是被折断又胡乱接上的枯枝。

　　“母亲……”庄璃喉咙发紧，扑通一声跪在床边，颤抖着伸手抚过那些凹凸不平的疤痕。记忆里母亲总是端庄地坐着，从未让人见过这双腿，原来每一步看似优雅的踱步，都藏着锥心的疼痛。阮惜文别过脸去，可颤抖的肩膀还是泄露了情绪。

　　庄璃突然抱住母亲，滚烫的泪水浸湿了她的衣襟：“女儿错了，错得离谱……”她哽咽着，声音断断续续，“我不知道您竟为我受了这么多苦……”阮惜文僵了一瞬，终究抵不过心底翻涌的情绪，伸手紧紧搂住女儿，泪水夺眶而出。

　　“我阮家本是名门，却被庄仕洋设计家道中落，不得不下嫁。”阮惜文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恨意与疲惫，“这些年我忍辱负重，好不容易等到报仇的机会，可如今……”她的手指深深陷进庄璃后背，“一切都毁了……”

　　窗外秋风呜咽，卷起满地落叶。母女俩相拥而泣，那些被误解、被仇恨裹挟的岁月，在这一刻终于化作泪水，流淌成新的羁绊。

　　庄璃在母亲怀中哭得撕心裂肺，她发誓，往后定要拼尽全力，守护这个为她受尽苦难的母亲。晨光透过窗棂洒在阮惜文苍白的脸上，庄璃跪在床前，双手紧紧攥着母亲的衣角，声音带着哭腔：“母亲，从前是女儿不懂事，错怪了您。求您给我个机会，让我陪在您身边，一起报仇。往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阮惜文的眼眶瞬间湿润，颤抖着伸手抚上女儿的脸，终于将她紧紧搂入怀中，压抑多年的泪水无声滑落。

　　大理寺内，檀木案几上堆满卷宗，新接手裴大福逆党案的大人目光如炬，盯着庄璃：“你说说，究竟如何找到吴有志尸首的？”庄璃垂眸，指尖掐进掌心，强装镇定：“那日在府中追寻内贼，误打误撞进了后林，才发现异常。”她刻意说得轻描淡写，额角却渗出细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