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时70

第七十章

　　庄璃正往鬓边簪玉兰花，闻言轻笑，镜中倒影与母亲对视：“母亲可知‘欲擒故纵’？珙桐苑那群人吃了哑巴亏，岂会善罢甘休？陶嬷嬷就是最好的鱼饵。”

　　阮惜文摩挲着护甲上的缠枝纹，眼底泛起冷意：“你是说，引蛇出洞？”庄璃放下银梳，取过胭脂轻点唇色：“正是。她既在周如音身边多年，必然还有眼线。若有人按捺不住联系她……”话音未落，阮惜文突然嗤笑出声，指尖划过镜中女儿的倒影：“倒不如真把她丢进鱼池，省得脏了庄家的地。”

　　窗外传来檐角风铃轻响，庄璃望着母亲嘴角难得的笑意，心中一暖。她执起母亲布满细纹的手，在胭脂盒里蘸了蘸，将朱红点在母亲眉心：“明日宴会上，还得劳烦母亲做场好戏。”阮惜文拍开女儿的手，却掩不住眼角的笑意，铜镜里母女二人的身影，终于不再隔着猜忌与误会的阴霾。朱雀大街的画楼前，车马喧阗。傅云夕一袭墨色锦袍踏下马车时，人群中顿时响起窃窃私语。他素来只与案卷刑具为伴，此番现身这等风月宴，倒像是出鞘的寒剑坠入胭脂堆，无端惊起满池涟漪。

　　庄璃搀扶着阮惜文穿过雕花月洞门，母亲每走一步，瘸腿与青石板碰撞的声响都似重锤砸在她心上。“快看，那就是举报亲夫的毒妇！”“女儿倒是标致，可惜有个不检点的娘……”尖酸话语如银针破空，阮惜文的指尖瞬间掐进庄璃掌心。

　　庄璃猛地转身，发间步摇晃出冷光：“诸位口口声声礼教纲常，可曾见我母亲为护家人，被打断双腿仍咬牙隐瞒真相？”她字字铿锵，惊得周遭贵妇们纷纷后退。正要继续，却被阮惜文死死拽住衣袖。母亲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压低声音道：“莫要与井蛙争天……”

　　远处傅云夕眸光微凝，抬手将腰间玉佩露得更显眼些。这是昨夜与庄璃约定的信号——只要矛盾激化，他便要借题发挥，将顺平王余孽的传言渗入这场宴中。而此刻，庄璃望着母亲倔强又疲惫的侧脸，突然明白，比扳倒敌人更重要的，是护住眼前这具伤痕累累的身躯。江临阁朱漆台阶在日光下泛着冷光，阮惜文的轮椅卡在第三级台阶前。四周传来压抑的窃笑，贵妇们交头接耳的声音像毒蛇吐信：“这下看她怎么收场？”庄璃蹲下身要背母亲，却被阮惜文按住肩膀，指尖传来的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倔强。

　　千钧一发之际，傅云夕手中折扇“唰”地展开，挡住众人视线：“来人，取木板铺阶！”几名侍卫迅速行动，木板搭成平缓坡道。傅云夕垂手立于坡道一侧，玄色衣摆被风吹起：“阮夫人请。”他的声音不卑不亢，却让四周议论声戛然而止。

　　刚进阁内，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刺来。李佳琪摇着湘妃竹扇款步上前，眼角眉梢尽是嘲讽：“听说庄姑娘前些日子，可是背着尸体满城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