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时71

第七十一章

　　话音未落，阮惜文突然转动轮椅上前，金丝护甲敲在檀木扶手上发出清脆声响：“李姑娘可知，当年缇萦上书救父，传为千古佳话？”她目光如炬扫过众人，“我女儿为救满门性命，忍辱负重，何错之有？”

　　庄璃望着母亲挺直的脊背，突然想起幼时躲在她裙角下的光景。原来那个曾被折断双腿的妇人，从来都是藏在荆棘里的玫瑰，越是风雨相逼，越要绽放出刺人的光芒。阁外秋风穿堂而过，将阮惜文掷地有声的话语，卷向目瞪口呆的众人。江临阁内檀香袅袅，李佳琪执扇掩唇轻笑，眼中却藏着算计：“庄姑娘既这般聪慧，且听这谜——‘一脚高一脚低，半步不敢离’，不知是何物？”四周骤然安静，众人目光在庄璃与阮惜文之间游移，这谜面影射之意昭然若揭。

　　庄璃攥紧裙角，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正要开口驳斥，阮惜文却抬手拦住她。轮椅碾过地砖发出细微声响，她挺直脊背望向李佳琪，鬓边银簪晃出冷光：“这谜底，不过是‘一瘸一拐’四字。”话音落下，满堂哗然。

　　不等李佳琪得意，阮惜文已转动轮椅面向众人：“既李姑娘好雅兴，我便也出个谜——‘腹内诗书藏锦绣，偏遭鼠辈笑无颜’，不知哪位能解？”她刻意咬重“鼠辈”二字，目光扫过脸色骤变的庄语山。李佳琪支支吾吾，身旁贵妇们抓耳挠腮，唯有庄璃望着母亲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忽然读懂了谜底——这谜面，恰似空有才华却被小人诋毁的她们。阁内鸦雀无声，唯有阮惜文轮椅转动的声响，一圈又一圈，碾过众人的难堪。江临阁内众人屏息，阮惜文轻抚膝上褪色的绸缎，目光平静如深潭：“从前我总觉得，这瘸腿是剜不去的耻辱。”她抬眼望向窗外摇曳的竹影，“可今日方知，真正残缺的，是那些见不得光的心思。”话音未落，庄璃已踏前半步，杏眼含霜：“有人满嘴仁义道德，心里却藏着毒蛇。李姑娘可知，你出的谜语为何这般‘应景’？”

　　李佳琪脸色骤变，下意识看向人群中的庄语山。后者慌乱避开目光的瞬间，她猛地后退半步，手中团扇“啪”地合上：“原来我竟是被人当枪使了！”庄璃趁机握住她微凉的手，语气诚恳：“李姑娘聪慧过人，不过是一时被蒙蔽。若不嫌弃，我愿与姑娘坦诚相交。”

　　阳光穿透雕花窗棂，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镀了层暖光。李佳琪望着庄璃眼底坦荡的笑意，忽而想起方才她对答如流的风采，脸颊泛起红晕：“是我糊涂，险些错把明珠当鱼目。”她转身狠狠瞪向庄语山，裙摆扫过青砖发出脆响，“往后再有人敢拿我当刀使，休怪我不客气！”阁内窃窃私语渐起，庄语山僵在原地，指尖死死掐进掌心，看着李佳琪与庄璃相携远去的背影，满心算计化作灼人的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