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苗贵妃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看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的阮惜文,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姐姐,明年再见时,我要你从轮椅上站起来,亲自跪在我面前请安。到那时,我们再定输赢。”
阮惜文心中一震,望着苗贵妃坚定的眼神,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泪水再次夺眶而出。这既是挑战,也是希望,是她重新站起来的动力。
暮色将庄语山的院落染成血色,庄璃推开雕花木门时,正撞见对方将傅云夕的诗笺撕得粉碎。碎纸如雪落在青石板上,庄语山转身时眼尾泛红,胭脂晕染得愈发妖冶:“就知道是你。”
“马受惊、手帕动手脚,桩桩件件都与你脱不了干系。”庄璃上前半步,袖中暗藏的银针抵住对方腰侧,“我今日不揭穿你,是想留你一条活路。”她目光扫过满地狼藉,“傅云夕心里从来没有你,何必为了他作践自己?”
庄语山突然仰头大笑,笑声里带着几分癫狂:“作践自己?若不是你横插一脚,傅郎早该拜倒在我裙下!”她猛地抓住庄璃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你以为留着把柄就能要挟我?我倒要看看,没了我这条‘毒蛇’,你怎么在这深宅里活下去!”晚风卷着碎纸扑在两人身上,将这场姐妹对峙的阴影,拉得愈发绵长。月光漫过阁楼雕花窗棂,在阮惜文膝头铺就银霜。她望着万家灯火明明灭灭,指尖无意识摩挲轮椅扶手,陈嬷嬷的催促声渐渐消散在回廊尽头。夜风掀起纱幔的刹那,宇文长安的身影裹挟着熟悉的沉木香踏入,玄色衣袍下摆扫过青砖,惊起细微尘埃。
“这匣子,该物归原主了。”他将檀木匣轻轻放在案几上,鎏金锁扣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阮惜文颤抖着打开,泛黄的聘书礼单簌簌滑落,字迹间依稀可见当年“长安”与“阮氏”的墨迹。她忽然想起及笄那年,同样的月光下,少年将军单膝跪地,誓言比城墙更坚。
“我在江南置了处小院,青瓦白墙,推开窗便是梅溪。”宇文长安垂眸望着她鬓边银丝,喉结滚动,“若你愿意,随时能去。”阁楼外更漏滴答,他后退半步抱拳,“我不逼你。只是往后无论何时转身,我都在。”
躲在廊柱后的庄璃捂住嘴,眼眶滚烫。她看着母亲指尖抚过礼单的动作,像触碰易碎的梦。远处街市传来零星更鼓声,却盖不住胸腔里酸涩与欣慰交织的震颤——原来时光从未冲淡真心,只是将遗憾酿成了月光,洒在每个难以成眠的夜里。廊下灯笼在夜风中摇晃,傅云夕的影子与庄璃交叠,他屈指弹落肩头一片落叶:“这次若不是你执意请苗贵妃入局,阮夫人的腿伤不知还要瞒多久。”话音未落,庄璃已转身轻笑,发间玉簪掠过月光:“倒是傅大人的巧舌如簧更难得,几句话就让贵妃娘娘以为是旧情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