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夫人！”陈嬷嬷的惊呼从廊下传来，食盒“哐当”掉在地上。她提着裙摆跑来，积雪溅湿了裙角也浑然不觉，“老天开眼啊！十七年...整整十七年啊！”
阮惜文伸手接住扑来的老嬷嬷：“这些年苦了你...”她拭去陈嬷嬷脸上的泪，“等我再好些，定要亲手给你煮茶。”
陈嬷嬷却哭得更凶，像孩子般伏在她膝头：“老奴不要茶，只要夫人好好的...”她粗糙的手紧紧攥着阮惜文的衣角，“让老奴伺候您到闭眼那天...”
雪渐渐停了，朝阳给相拥的三人镀上金边。庄璃悄悄握住母亲和老嬷嬷交叠的手，心想这大概就是谭大人说的——
“骨血相连处，自有春风化雪时。”
雪后的庭院格外寂静，屋檐下的冰棱滴着水珠，在青石板上敲出清透的声响。
阮惜文坐在梅树下的石凳上，手指轻轻摩挲着拐杖的纹路，目光却望向远处。她沉默良久，终于开口：“璃儿，娘这一生，错了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
庄璃正在为她斟茶，闻言指尖微顿，抬眸看向母亲。
阮惜文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二十年前，我因软弱，被困在这深宅里，坐了十七年的轮椅。”她抚上自己已经能微微使力的双腿，“如今老天让我重新站起来，便是给了我重活一次的机会。”
庄璃放下茶壶，静静听着。
“但这一次，我不会逃。”阮惜文转头看向女儿，眼底是从未有过的坚定，“我要堂堂正正地走出去——不是被休弃，不是被赶出府，而是光明正大地和离。”
庄璃望着母亲，忽然笑了。她伸手握住阮惜文微凉的手：“娘亲放心，这件事，交给女儿来办。”
阮惜文一怔：“可你父亲他...”
“他欠您的，欠我的，总要有个了断。”庄璃的眼中闪过一丝锋芒，却又很快柔和下来，“不过此事需从长计议，我会先与傅云夕商议。”
听到这个名字，阮惜文眼中浮现出几分了然。她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璃儿，娘只希望你...”
“我知道。”庄璃打断她，唇角微扬，“我不会冲动，也不会委屈自己。”
风过梅梢，抖落枝头残雪。阮惜文望着女儿坚毅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个从小失去母亲庇护的孩子，不知何时已经长成了能为自己遮风挡雨的大树。
“好。”她终于点头，“娘等你消息。”
庄璃起身，为母亲拢了拢披风：“天凉，我送您回房。”
阮惜文却摇摇头，拄着拐杖慢慢站起来：“让娘自己走。”她一步一步，稳稳地向前迈去，“从今往后，我阮惜文的每一步，都要自己走。”
庄璃站在原地，看着母亲挺直的背影渐渐远去，眼中既有心疼，也有骄傲。
这场迟来了二十年的抗争，才刚刚开始。
……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庄璃站在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花纹，目光落在远处天际的流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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