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晨光熹微，药炉氤氲。
庄璃跪坐在小炉前，青白的手指捏着蒲扇，小心翼翼地盯着药罐里翻滚的黑色药汁。晨露沾湿了她的鬓发，眼下两片淡淡的青黑透出连日来的疲惫。
忽然，一件温暖的狐裘轻轻披在她肩上。
“天凉了，怎么不多穿些？”
熟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低哑却温柔。
庄璃浑身一颤，手中的蒲扇“啪”地掉在地上。她缓缓回头，正对上傅云夕含笑的双眸——
他站在晨光里，虽面色苍白，却站得笔直，正低头为她系紧裘衣的带子。
“你……你醒了？”她声音发抖，指尖想触碰他的脸，又怕这是梦。
傅云夕握住她冰凉的手贴在脸颊上：“嗯，醒了。”他拇指擦过她眼下的青黑，“辛苦夫人了。”
庄璃再也忍不住，扑进他怀里，泪水浸透他的衣襟：“混蛋！你知不知道我多怕……”
“我知道。”傅云夕紧紧抱住她，下颌抵在她发顶，“所以我拼了命也要回来。”
廊下，阿芝揉着眼睛跑出来，见状欢呼着扑上去抱住两人的腿；
屋内，谭太医捋须微笑，悄悄退了出去；
而密室中的庄仕洋，正疯狂捶打着永远打不开的石墙——
晨光洒落，照见相拥的身影，在地上融成一道圆满的弧。
……
密室幽暗，烛火摇曳。
庄璃将食盒放在石桌上，取出一壶温酒，当着庄仕洋的面斟满两杯，仰头饮尽其中一杯。
“放心，没毒。”她将另一杯推到他面前，“我发过誓，不会亲手杀你。”
庄仕洋盯着她看了片刻，突然抓起酒杯一饮而尽，喉结滚动间，酒液顺着胡须滴落。
“你来做什么？”他哑声问。
庄璃静静注视着他：“就想问问，你这辈子……可曾真心爱过谁？”
庄仕洋浑浊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恍惚。
“惜文……”他喃喃道，干裂的嘴唇颤抖着，“我只爱过她。”
他忽然痴笑起来，枯瘦的手指摩挲着石桌边缘：“那年春宴初见，她穿杏色衫子，在桃树下对我笑……我连怎么走路都忘了。”
烛光映着他狰狞又温柔的表情：“她的腿……那真的是意外。我从未想过害她……”
“可你还是杀了她。”庄璃冷声打断。
庄仕洋浑身一颤，眼中癫狂与痛苦交织：“裴大福找到庄憾良那日，就注定了这一切！惜文知道了太多……我不得不……”
他忽然捂住脸，指缝间溢出呜咽：“这些年，我总梦见她死在我怀里时说的话……她说‘良哥，桃花开了’……”
庄璃猛地站起身，食盒翻倒，杯盘碎裂！
“说着最柔情的话，做着最恶毒的事——”她居高临下睨着他，“父亲，您真让我恶心。”
密室外的长廊，月光惨白。
庄璃走出密室，故意没有关上那扇沉重的铁门。
身后传来庄仕洋虚弱的喘息声，还有酒杯再次斟满的声响——他终究不敢碰那些饭菜，只敢饮下第二杯酒。
周如音站在廊下阴影处，怀中抱着一个褪色的檀木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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