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内,骤起喧哗。
一队武侯破门而入,铁甲铿锵,刀鞘撞得门框哐当作响。
为首的校尉厉声喝道:“贼人盗取宫中明珠,藏匿于此!所有人不得擅动,随我等回衙门受审!”
众学子哗然,有人惊惶站起,有人愤然拍案,驿馆内顿时乱作一团。
狄仁杰眉头微皱,目光如刃,迅速扫过众人。
“且慢。”
他抬手一拦,声音不高,却让校尉脚步一顿。
“大人,贼人既善于伪装,贸然带走所有人,只会打草惊蛇。”狄仁杰微微一笑,“不如容在下略作观察,或可省去诸位不少功夫。”
校尉狐疑地打量他,但见他气度从容,不似寻常书生,便冷哼一声:“给你半盏茶时间!”
狄仁杰环视四周,眼中精光闪动。
他先看向角落那名衣衫褴褛的逃兵——此人眼眶通红,手中紧攥一封家书,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此人思母心切,夜夜对信垂泪,岂会分心行窃?”
目光再移,落在那名咳喘不止的老生身上。老生面色蜡黄,案头药碗未干,显然沉疴难愈。
“命不久矣之人,盗宝何用?”
最后,他瞥向一旁抱着婴孩的汉子。那汉子正手忙脚乱地哄着啼哭的幼儿,妻子在一旁急得满头大汗。
“拖家带口,自顾不暇,焉有余力作案?”
至此,嫌疑仅剩两人。
一人是青衫书生,指尖有墨渍,袖口却沾着几点油污;另一人则是驿馆账房,算盘搁在案上,指甲修剪得异常整齐。
狄仁杰缓步走近,忽而俯身,从账房桌下拈起一粒细小的珍珠粉屑。
“算珠上为何会有珠光?”他轻笑,“更何况——”
他猛地抓起账房右手,亮给众人看:“指缝藏金,指甲缝里还有未洗净的胶渍,想必是粘合明珠匣子时留下的吧?”
账房面如土色,腿一软跪倒在地。
校尉大喝一声:“拿下!”
武侯一拥而上,将账房捆了个结实。众学子这才如梦初醒,纷纷向狄仁杰投去敬佩的目光。
驿馆内,尘埃落定。
假账房被押走时,双腿发软,面如死灰,口中仍喃喃辩解,却无人再信。众学子长舒一口气,紧绷的气氛终于松懈下来。
狄仁杰目光一转,落在那名逃兵身上。那人依旧攥着家书,眼中既有惶恐,又藏着一丝希冀。
“大人。”
狄仁杰上前一步,朝武侯首领拱手,声音沉稳却透着恳切。
“此人虽擅离军营,但曾为大唐戍守边关,风霜刀剑,未曾退缩。”
“如今思母心切,一时糊涂,还望大人念其旧功,从轻发落。”
首领冷面如铁,沉默片刻,忽而挥手:“带走!”
逃兵浑身一颤,却见两名武侯并未上前锁拿,而是侧身让开一条路。
首领转身大步离去,只丢下一句:“今日之后,莫再让本官在长安见到你!”
逃兵愣住,随即眼眶通红,朝狄仁杰重重一拜,转身冲入雨中,背影踉跄却急切——归乡之路,终于不再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