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时分，两道黑影摸进狄府废墟。
“这宅子阴森森的……”马荣举着蜡烛的手微微发抖。烧焦的梁木横斜在月色里，像巨兽的骸骨。
乔泰踢开半扇朽门，突然低呼：“快看！”
斑驳的照壁上，隐约可见当年朱笔题写的“忠烈传家”四字。马荣凑近细看，突然瞪大眼睛——在“烈”字下方，竟有五个深浅不一的指痕，像是有人生生用指甲抠出来的！
“听说狄大人父亲当年……”
“闭嘴！”乔泰猛地拽他蹲下。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惊起几只夜鸦。
驿馆天井，黑白棋子铺满石案。
“老奴僭越了。”洪亮将最后一枚白子“啪”地落下，“白子应考，黑子归乡——少爷请看。”
月光下，一百零八枚白子莹莹如雪，竟无半点杂色。
狄仁杰指尖摩挲着父亲留下的青铜笔洗，忽然轻笑：“当年父亲用这物件砸碎过三副棋局。”
苏璃捧着热茶走来，茶烟氤氲了她眉间的忧色：“但笔洗终究是用来盛洗墨水的。”
她将茶盏重重搁在棋局中央，“哥若真不想去，我现在就掀了这棋盘！”
茶水晃出，浸透大片白子。
狄仁杰突然放声大笑，惊飞檐下宿鸟。
他抓起笔洗泼墨挥毫，在墙上题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八个淋漓大字！
五更鼓响，贡院门前。
马荣和乔泰缩在人群里啃胡饼，忽见狄仁杰一袭青衫踏雾而来，腰间竟悬着那枚青铜笔洗。
洪亮红着眼眶喃喃：“老爷在天有灵……”
苏璃突然冲上前，眼底映着破晓的天光，“哥，白子是天下人的路，黑子才是狄仁杰的胆色。”
夜幕垂落，科场解缚
贡院沉重的朱门终于洞开，蜂拥而出的学子们如脱笼之鸟，长舒一口气，仰天大笑者有之，踉跄踉跄扶墙喘息者有之，更有甚者，一出龙门便解了衣带，任夜风灌入汗湿的襟怀，仿佛要将满腹经纶的滞重尽数抖落。
长安城的灯火早已次第亮起，曲江池畔画舫如织，笙歌隐隐浮于水面。酒肆高悬的红灯笼在风中轻晃，映着往来行人微醺的面庞。
“走！今日不醉不归！”
“管他金榜题名还是名落孙山，今夜只谈风月！”
三三两两的举子们勾肩搭背，跌入这浮华夜色之中。有人临湖高诵新作，引得歌姬击节；有人醉卧柳下，以袍袖掩面而泣；更有人掷金买笑，在胭脂香里寻片刻放纵。
——十年寒窗，一朝卸甲。
今夜的他们，不是圣人门徒，不是天子门生，只是红尘中贪欢的凡人。
*
曲江池畔，灯火如昼，贺大荆拉着狄仁杰的袖子，兴冲冲道：“走！‘醉仙楼’新酿的‘琥珀光’今日开坛，咱们也去讨一杯痛快！”
狄仁杰本欲推辞，却拗不过挚友盛情，只得随他穿过熙攘人群。
可刚到酒馆门前，二人脚步却猛然顿住——
朱漆大门外，八名玄甲侍卫按刀而立，冷面如铁。
“闲人退避！”为首的侍卫厉声喝道，“今夜长孙太尉宴请贵客，整座‘醉仙楼’皆已清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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